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问道:“谁是伽罗瀚。”
“回圣上,草民正是伽罗瀚。”伽罗瀚忐忑不安的起身行礼。
杨侗见他长得高鼻深目、一把大胡子,相貌和中原人不一样,也不像河西羌人,甚至和西域胡人也不太一样,活脱脱就是后世的中东人。这种相貌的人称之为粟特人,在洛阳经商的粟很多,所以杨侗倒也没有感到意外,随口问道:“你是粟特人?”
“回圣上,草民有康国粟特人的血统。”伽罗瀚回答道。
粟特人先民原居祁连山下“昭武城”,后为匈奴人所破,被迫西迁至中亚、西亚一带,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
粟特人也建立一系列小势力,不过实力普遍不强,多依附于其他强大的民族,但他们利用地理优势行走四方,以善做生意而闻名。自汉开始便往来于著名的丝绸之路,东西方的陆路经济文化交流都是以粟特人为中介进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他们活动范围扩大,或是经商,或是做官,很多人还凭着自己的特长讨统治者的欢心,并不时为一些国家承担外交使命,如545年北周曾派遣酒泉胡安诺盘陀出使突厥来到中原。
杨侗说道:“粟特人长期操纵丝绸之路上的转贩贸易,你有粟特血统,难怪你这么会做生意。”
“不,不敢当。”伽罗瀚感到杨侗语气不善,内心感到恐惧起来,又尖又长的大鼻子微微颤抖起来。
“你会生意,那是你的本事,朕也不会管。”杨侗练武多年,对人的反应有一种敏感的体会,知道此人已经被自己吓住了,从而表现出了粟特人特有的胆小和谨慎。于是将身子微微前倾,进一步在气势上压制,注视着他的双眼,冷冷的说道:“但前提是不能违法乱矩,更不能造反……”
伽罗瀚知道一定是自己暴露了,顿时心乱如麻,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才强笑道:“草民不知圣上指是的什么?”
“作为掌管财富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拓跋魏?怎么可能不知道拓跋魏要造反?其实你知道,你全都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杨侗冷冷的注视着伽罗瀚。
伽罗瀚头脑一阵轰鸣,望着杨侗凌厉如刀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一步也挪不动。他双腿一软,竟然跪倒在地。
这一跪,等于不打自招。
不是伽罗瀚心理素质不够高,而是杨侗来太太巧。
伽罗瀚平时间的言行举止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总怕露出什么破绽。而李客师的索贿之举,令他心情放松,一片欢畅。
就在这个时候,凶名昭著的国家元首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这又令他心弦一紧,然而皇帝却和颜悦色的聊家常,就在他心弦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脑子转不过来之际,忽然把他的阴谋拆穿,心怀鬼胎的伽罗瀚连应对的办法都来不及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暴露了、全家要完。
整套流程都跟断案的心里战相似,只不过这里的法官换成了皇帝,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罪犯来说,能够一言定人生死的皇帝,无疑更具威慑力。
“你堂堂正正做生意,朕不怪,但你拿朕的江山社稷做生意,这就不可饶恕了!”杨侗目光扫视在一些面如土色的伏罗川大豪,冷冷的说道:“还有你们……”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连串下跪的声音,打断了杨侗的话。
“……”杨侗一脸的纳闷古怪,额上隐隐约约、隐隐绰绰露出了几条黑线,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此表现。
如此鼠胆,也敢造反?
其实这些人的心情也跟伽罗瀚一样,实际上,面对这样一个局,恐怕一百个人当中,就有九十九个招架不住。
细数一下,杨侗发现进来的三十七个人中,只有三个人,一且懵懂的坐着。
他本以为这三个人没有参与。
谁料到,当他打算开口的时候,这三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嚎叫:“圣上饶命呐,我们都是被逼的。”
这下好了,全场三十七人,一个不落,整整齐齐的来,整整齐齐的跪。
杨侗嘴角抽了抽,心想你们的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
不过…这也说明拓跋魏在伏罗川的渗透力极高、极强,势力极霸道。
他喝令道:“来人,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圣上且慢。”却是伽罗瀚回过了神来。
杨侗看了他片刻,淡淡的说道:“你看,你都全军覆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伽罗瀚苦涩一笑:“我当然知道,但这里,其实也有人是无辜的。”
“你指的是你自己吧?”杨侗冷笑一声,“你明知拓跋魏打算割据自立,明知道拓跋魏准备投降吐蕃,却没有向朝廷禀报,反而狼狈为奸,不但出人出力出钱财,还和他一起压榨地方百姓,你觉得你很无辜?你们粟特人本就以善于做买卖出名,你这一次的买卖可不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