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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既来信催,妈在家又盼望,所以想先去看看,到底是在北京好在天津好也好作个定局,免得举棋不定。”

    少章知他为了拒绝和阿细赔礼而起,已和阿细夸口,如不办到耳根又是不净,听元荪话拖尾巴,以为他北京谋不到事仍要回来,心越气忿,忍不住脱口说道:“你真年轻不知时务,你嫌我给你找事慢,忙着要走,到北京找不到事又回来,脚踏两头船,天底下哪有那么如意算盘?不信你就试试,包你两头无着落,非糟不可。我看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机会好些。”元荪未及回答,益甫微愠道:“你这是什么话?他为养家出来谋事,本应该哪边快哪边好便就哪边。你是他长兄,那边是他姊夫胞姊,都是骨ròu至亲,难道还有见怪的么?他昨天一到便说此来专为投他姊姊,电报快信俱已早发,就你现在给他找到事,也须走一趟才是人情,怎能说他不知事务?我看他本来想住几天,忽然想走,必是你说的那一套不通人情的话使他难堪,年轻人心高气盛,觉你看他不起,不愿在此,但又依恋着这老年伯父,不愿使你多心,说话婉和些罢了。我最后一次和你幺叔分手,他才十二三岁,我已看出他外和内刚,志气远大,几年未见,人情虽较练达,说话中间英气仍自流露,你看年轻,以他这样走哪里都有人欢喜。此次到京迟早虽是运气,决不至于无事可作,稍得人力便可扶摇直上,你当他是非依赖自己人不可,那就错了,你幺叔服官清正,一生忠厚,所生诸子只他最良,万无不发之理。自家兄弟千里远来,你不能扶助他建立,也须多加鼓励,如何总说拂意的话,真是荒唐!”少章强笑惟诺,不敢则声。益甫随令元荪后日再走,并说明日不去孙家教书,饭后领了元荪出游,玩上一天。元荪闻言,感激得口中应是,心里发酸,几乎流下泪来。谈到夜深,方各安歇。

    次早元荪防少章又来絮聒,起床洗漱便上楼去。益甫拿了五元钱添不了少的菜,饭后本定出游市街看戏,元荪知益甫爱打牌消遣,年老厌嚣,不喜听戏,出游纯为自己,便请改为陪伯父打牌,晚来出吃小馆。益甫知他孝思,也就笑诺。元荪又暗和蓉仙、黄氏商定,爷爷如有大牌,便谁也不许和,务使大胜,以博老人一笑。并令雄图在旁暗示。

    所输的钱全由自己暗中赔偿。彼时打牌并无门前清,断幺全幺,清龙浑龙一般高等花样,自摸不求人,现时至少三番,也只管得什二和,全仗做大牌。往日打牌这些孙媳儿女都想赢老人的,益甫只管赢了也被孙儿女抢要了去。在场时仍是当年好胜心情。元荪一上场便故意说:“往日输赢不清,虽是自己的人,赌时不认真无什意思。”益甫也笑说:

    “元儿话说得对,没钱不许上场,输了不许往回要。从此我赢了就要,不再还了。”黄氏、蓉仙都跟着凑趣,说:“爷爷才拿了孙家的束,该输给儿媳孙女们零用了。”少章在旁说:“三弟川资富余,不孝敬伯父几个,还想赢伯父的?”元荪没理他。益甫道:

    “你知他心思么?我生平就这一件短处,你如有孝心,找些人来陪我打了。他不这么说还有什么意思?你也配说人?”少章见老父真爱元荪,只于生气,站在桌旁看牌。

    益甫当日高兴,手气又好,头副牌元有的庄,便和了一百二十和的两番,等自己庄上,又是起手一坎东风,一对发财,又是万字一色架子,却多着五六筒两张。少章见发财和元荪对死,下家又有七八九万,力说该开九万对,又说那一对死牌,益甫原意吃二六万,听四七筒,发财做将,哪知元荪本意讨老人喜欢,听出话因,恰巧有九张筒子在手,假作做牌,放着孤一筒不打,先开发财对。益甫如不开九万,正听张三番,本就后悔。偏巧蓉仙打东风,益甫开杠,杠上又是一张六万,恰是杠上开花,益甫只好改调六筒麻将,等转手摸进一张八万,六筒打去,却不料蓉仙手里是一坎,结果被下家黄氏和去。益甫埋怨少章多嘴,不令再看。少章更觉元荪太好,赌气回房抽烟去讫。

    黄氏、蓉仙人均老实,益甫连背了两圈未和。后来雄图见爷爷不令旁劝,假作在元荪身后看牌,暗中指点,元荪连放了好几张,手气才渐转过,雄图也就走开。元荪还要留他再看一会,益甫说点牌要清净,叫他在此反倒讨嫌,元苏只得罢了。搬庄之后元称虽没法再放牌,可是益甫手气已旺,元苏也和了两牌大的,八圈打完益甫成了大赢客,元称不输,因牌底小,黄氏、蓉仙各输了三四元。元荪早每人给了五元作本,如数付讫,益甫甚是高兴,要率元苏及孙女儿去吃小馆。元荪笑说:“侄儿才想赢了钱会钞的,偏生手气不济,今天先吃伯爹,侄儿也会做几样菜,明早侄儿亲到厨房做两样菜孝敬伯爹之后再走吧。”益甫道:“我近年老了,常日无事,看书多了又头晕,只有打个小牌消遣,孙儿女们表面顺承,心里却嫌我慢,又打得小。我不说话极少有人提头的。我到孙家教书一半也是为了解闷。你大哥只是当面听话,背后什么都来,就没真心孝敬过一天。

    他如像你这样先意承志,我也稍微喜欢了。”元荪不敢答话,略微歇息,便同去至法租界松记广东饭馆吃了一顿饭。

    次早益甫仍去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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