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
这江南四月经过梅雨滋润,景趣更甚旧知。“十里烟柳漫长堤,万千飞絮乱人心,百里泛舟轻波上,一城花海拢翠纱”说的就是这江南金陵府。而金陵府中最为远近闻名的当数那秦淮河岸。
河道上,一艘乌篷船缓缓行于其中,在这众多红妆绿抹金粉楼台的画舫间显得尤为打眼。时近午时,画舫中的小姐姑娘们多半闭门休憩,养足精神夜揽佳客,所以这乌蓬船飘于河上一路鲜人问津,无阻无碍直向那秦淮河中一艘大型画舫划去。
这大型画舫名叫“天心舫”,是秦淮河中拔尖儿的大船,周身由白玉镶楠木构成凤头鸟身般的船骨架,甲板上竖立着三层金碧高阁,其上雕栏画栋漆光可鉴,远远瞧去犹如河中一只白玉凤凰般映日显姿色。
以往、天心舫并不接待一般的游客,即便是王公贵胄也要事先知会提前相邀才行。可今日这乌篷船却是旁若无人般横靠于天心舫旁,不等船身停靠稳当,一人身穿湖色袍衫,身形晃晃悠悠地踏出船头以一招“澄萍望月”纵上甲板,仰头干尽壶中酒水后随手一甩,酒壶“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打了个酒嗝方才扯着嗓门嚷道:“夙瑶,本道爷看你来了,好酒还有么!快快拿来解馋,哈哈哈!”
有这等大嗓门的人多得去了,但是能在秦淮河上如此煞风景的就要数即醉这厮了。天心舫上的身穿翠绿褶裳的丫鬟们闻声回首惊见来人,便如同撞鬼般一窝蜂躲进舱阁里通风报信去了。
即醉对此早也司空见惯,不慌不忙踱至一旁,单手绰起木梯将它搭向乌蓬船,方才听到舱内一声慵懒的回应:“我当是谁呢。道长这次来是来看我这个人呢,还是来寻我酿的酒呢?不过不管怎样,你得将上三回的酒钱一并付了,否则但凭道长这身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小女子端是不敢再行赊欠的。”语罢,那舱内阴影中缓缓行出一位佳丽,人未现不知姿色如何,可听其语调却似那黄莺出谷般婉转清脆。
即醉听着那熟悉的腔调不以为然道:“哈哈,不忙要账!不忙要账!这回我在半路救了贵坊弟子一命,这一条人命总抵得过赊欠的酒资外加五十坛陈年花雕吧。”
“哦?”
小声惊讶过后,一位身穿白色素裳,头绾飞仙髻的女子从阴影中款款而出,瞧其面目,虽是笑靥如花,可那柳叶眉梢分明带着三分不信与隐隐戒备。这女子便是即醉口中的夙瑶,担任太素坊中掌针、舞綉、纳云,采机四秀中的舞綉一职,位高权重执掌坊内一切外务,可以说是坊主卓虞晴之下的第一把能手。
而就在夙瑶将信将疑时,就瞅见船头一位手持本坊佩剑以及一身素衣白裳的女子正缓缓登梯上得船来,看清来人面貌后美眸不由一亮忙不迭地迎上前去,脆声唤道:“原来是素衣妹妹!旬月不见人都清瘦了些,可是在外受苦了?来、跟姐姐进阁舱好好叙叙话儿。”
夙瑶有意将即醉晾在一旁,白素衣虚推双手,腼腆道:“姐姐不忙,我还带了两位朋友前来。”
“朋友?”
夙瑶眸光一转,只见木梯上先后登上两位男子,这两人不论是神态还是举止与即醉大相径庭,甫上船来便即行礼。一位身穿墨色襦衫,面容俊朗的男子更是上前作揖道:“云踪派弟子莫仲卿,向夙瑶姐姐问好。”
夙瑶并未立即回话而是定眼看了看这小子,见他被自己瞧得眼神游离不敢直视,复又瞧了瞧身旁的白素衣,心下顿时一乐,素手掩口,启唇试探道:“哟、这声姐姐叫的我心都化了,嘴巴一来就这么甜,素衣妹子我看你得小心些哦。”
“啊?”
白素衣稍愣,回过味来便觉有些耳热,转移话题道:“我给姐姐介绍一个人,这位便是多年不见的客卿……。”
说着、白素衣将一路上如何遇到祁彦之,如何从官府中脱困又如何遇到花谷飞鸽唤来即醉,期间对他是赞不绝口,听得夙瑶面上惊疑不定,频频望向这个一直未曾说话,又不知真假的客卿。
只见他长发披于白色锦缎之上随意绾了发髻束于身后,额前一缕青丝从鬓边垂到衣襟,脸上一抹有意无意的笑容显得从容不迫,给人一种高山流水深不可测的神秘。夙瑶将他的样貌从头到尾反反复复打量了三遍,凭着这十几年来的阅历依然无法瞧出丝毫端倪。
正踌躇间,却听到此人微动袖袍,作揖道:“云踪山祁彦之,特来拜会,闻说太素四秀剑舞卓越深得坊主的真传,今日得见舞绣姑娘双眼湛然,神光内敛,方才步伐轻盈又暗合太素玄经中的九九之术,想必那剑舞已然有了六、七分火候,只是……。”
这祁彦之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将夙瑶的武功路数说得分毫不差,就连那自身水准也是说得八九不离十,说到最后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急急追问道:“只是怎样?还望先生指点。”
祁彦之稍作沉吟,复道:“在下有幸目睹老坊主亲自剑舞。老坊主的剑舞可以说是动若雷霆静若处子,将凌厉的剑法融于曼妙的舞姿中起到刚柔并济行云流水的妙用,而反观姑娘的步伐,却是柔和有余少了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