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1/3)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八岁那年,我还没上学,和村里的傻柱玩的最好。

    傻柱并非真傻,只是脑子略笨,反应有点木讷,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做朋友。

    他家承包了一个几亩水面大的鱼塘,上游是白杨垂柳掩映并用竹栅围起来的菜地。

    塘水清澈啊,近岸处液态透明玻璃一般,可以看见深水里一丛丛晃动的水草,还有那不停翕动腹下毛毛须的大虾。

    万千条垂下的柳枝和白杨伸展的枝叶,大面积遮挡了水域。微风一吹,水面凉气拂来,身上的汗水和表皮燥热的细胞,如同小气泡在不停的细微炸裂,沁人心脾凉入膏肓,活脱脱就像开了空调,碧水绿树构成了天然氧吧般的避暑山庄。

    这就是我和傻柱喜欢在水边一玩就是一天的原因。在那蝉鸣如海的夏天,荡秋千c摔泥巴炮,斗斗纸叠的四角,攀爬到临水的垂柳树上,捉那种长长触角的甲虫春牛,既是消磨时光,又是在帮他守着鱼塘。

    塘里放养了许许多多的鱼,不停的有大鱼忽隆挽起一个大水花,再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痕划破平静的水面。

    这宁静而美好的一切,是被一条不慎跃上岸的草鱼终结的。

    那条草鱼不知是活腻歪了,还是觉得外面那么大,它想去看看,总之,它跳上岸了,不停的学着同伴鲤鱼,打挺翻跳着。

    食物链顶端的猎性那都是天生的,即便是自己鱼塘里的鱼,也没能阻挡傻柱抓住它的决心。

    他兴奋的差点摔下树,风一样的少年猴子似的抱住树干,肚子擦飞一路树皮溜下,上去就摁住了那条四五斤重的大草鱼,抱着跑向菜地。

    这货不明动机打了鸡血一样,举起鱼朝地上一摔,那鱼老实了,仅在轻微挣扎。

    他有点懵的站了一会,貌似清醒了:该放了的呀,摔它干啥?完了,让爹知道了非打死我!

    嘟囔完抱着鱼又跑到池塘边放生一切都是在我目瞪口呆中完成。

    然而,水还是那个水,鱼已经不是那个鱼,这条刚刚见识到陌生世界的水中精灵,死活仰泳不肯翻身沉下去了。

    把它翻过来,又肚皮朝上。

    四五斤重,值不少钱呐,傻柱都急哭了。

    我也有点迷糊,仔细想想,一下有了主意:“尾巴好像还在动,应该可以抢救,那时俺爷快死的时候,都是挂葡萄糖救过来的,你爷爷这几天不正在抢救吗偷瓶葡萄糖出来挂试试。”

    傻柱一听有道理,又把那条已经可以轻微摆尾渐趋好转的草鱼捞了上来,说让我看着,一溜烟的回去偷他爷爷的药。

    过程很顺利,傻柱真不傻,不仅偷了一瓶,还知道把废瓶上的挂水线和软管针都拿来了,可能是救鱼心切,一起还拿来了两支玻璃小瓶装的。

    没有注射器,小瓶的没法注入大瓶里面。救鱼如救火,以我潜在的医学素养和爷爷病重期间的观察,煞有介事的把瓶拴好插针吊在树上,放空软管里的空气,发现鱼肚上有个粉色的小孔,嗯,那一定是可以用来挂水抢救的地方,一针就扎了下去。

    输液很顺利,控制好滴水的速度,我俩静静坐着等待奇迹发生。

    两支小瓶装的,傻柱说等会爷爷房间有人,拿回去怕被发现,索性扔了,我很好奇,就用石子砸开了瓶口,倒舌头上尝了点。

    沃天,一股史无前例的甜味迅速在味蕾上漾开,以万分之一秒的速度,渗透到了全身每个神经细胞!

    太甜了!我发誓,比红糖水甜一万倍!肯定是大补的,惊喜的往傻柱嘴里倒了一点,他顿时眼如铜铃,貌似还有泪花闪过:哥,太甜了,喝了这药水,死了也值当了!

    于是一人一支,如饮圣水般慢慢嘬完,仰头张嘴不停上下抖喽瓶子,发现的确没有了,才咂吧着嘴意犹未尽。

    回头再看那鱼,肚子鼓了起来,水也下的慢了,以我依稀记得赤脚医生诊断爷爷说的那些话判定,是血脉不流动了,肚子也积水了,拨拨鱼眼睛,瞳孔貌似也有些放大。

    我学着医生口吻对傻柱说:俺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拔了管,两人都沉默了。

    这么好的鱼,总不能浪费吧,我谎称会做烤鱼,拽了一大把菜地栅栏上的干柴,让傻柱抱到山凹无人处,回家倒了点盐巴又抠了坨猪油拿了剪刀,两人刮了鱼鳞,没有剖,用个树棍叉着,开始生火烤了起来。

    美食都是在不经意间被发掘出来,在我不断的抹油撒盐中,火馅上烤得焦黄的草鱼不停滋着细密的小油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药水浸润过的烤鱼,那真是这一生中难以忘记的香味。农村孩子吃的鱼多,自然练就了一嘴流水线吃鱼本事,左嘴角进鱼右嘴角出刺,不大一会功夫,就剩一堆骨头了。

    吮吸完手指,俩人意犹未尽的回了家,所幸大人只是奇怪药少了,并没怀疑是我们偷的。

    吃上了瘾,但鱼也不傻,不会再主动跳上岸,我俩拿着木棍守在池塘边,看见有鱼游的近了,呯嗵就是一棍,然而溅的水鸭子一般,一次也没有得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