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上官棠与他而言是记忆力最深也是最初的故人。
纵然物是颜非,山河已故。
最终,最懂他的那个人,还是她。
陵天苏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说道:“虽然前路艰险,可我有来日方长。”
上官棠倾凑身子,笑道:“夕阳已去,皓月方来。”
陵天苏跟着笑了笑,转身准备跳下去离开:“行了,走了。”
谁知尾巴一紧,却被上官棠一只手拽住。
转身,便对上那那双酿着浓墨的眼眸。
只见上官棠将身子又倾压了几分,她身体里的冷凉之意随之逼近,
许是见他走得如此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双眼瞳中无法隐藏的小脾气一下就冒了出来:“如今,我可比你还要厉害了。”
陵天苏眼眸微微睁大了许多,抖了抖狐狸身子。
她将手指点在他的鼻子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我能比你做更多了不起的事情。”
陵天苏鼻尖痒痒的,没能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口水涂了她一手。
上官棠将手掌在他毛发间擦了擦,垂下那双不贪风月的墨瞳,柔软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分明是一张看不清任何情绪的冰雪容颜,可莫名叫人觉得她有些失落。
“你难道,就不想夸夸我吗?”
她那双苍凉孤寂已久的眼眸染上了一层云烟氤氲,不见了以往的冷漠与疏离,竟是带着几分罕见的温顺乖柔。
陵天苏怔住心神,大雪无声飘落,浮生若梦,遥远的记忆如光怪陆离一般掠过心头。
当年那个窗棂前,初生的红衣花灵,恰如昨夜,柔顺嫣然的眉目,一切往事如旧梦般浮起。
雪花叠浪里,他化去了狐狸身,倚坐在她的腿间,捏起拳头掩住嘴唇轻咳一声。
拳头放下之际,便已是落在了她的发间,摸着她的脑袋:“我家阿棠,真的很了不起啊……”
上官棠低着头微抬的手臂垂了下去,大袖将那只苍白的手笼遮住,她目光里有着水泽闪动,迎着晓夜的光亮,那双反射着星光的墨瞳,泛起了一层盈盈然的泪光。
……
……
是夜,深寒。
因为战斗而损毁的宫殿正在连夜被宫中匠人修葺。
吴婴立在这片废墟之中。
她静静地看着废墟宫殿前方的一处被掘开的小矮坡,矮坡之中本是那位
年轻太监的无碑孤坟。
只是,如今坟已经被掘开,血染的土地之中,留下一道晶红的粉末,粉末燃烧这微弱的尾焰,安静地在黑夜中燃烧着。
一只黑色的靴子,从黑暗中踏了出来,将地上的火焰踩熄。
吴婴抬起那双在夜晚中显得格外猩杀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那道绿袍身影:“你没死?”
年轻太监手臂间弯托着他的宫帽,发髻凌乱歪松,嘴角尚且带着几抹血迹,脖颈间那猩红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枯,却有血焰不断从伤口中冲涌而出,带起片片黑雾。
他眼底一片死意的青影,嘴角却是含着一抹微笑,而后单膝跪下行礼道:“奴才曾立下誓言,要长侍奉殿下身边,贱命虽是微不足道,可没有太子首肯,奴才不敢轻易身负黄泉。”
吴婴眉目依旧冷淡,可眼神却难得柔和了一分,她不会对旁人表达关切之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说道:“无事便好。”
年轻太监看了一眼废墟般的寝宫,他又道:“世子殿下他人呢?”
吴婴没有说话。
年轻太监死里逃生后,话就显得特别的多,他继续说道:“若奴才没有猜错的话,当时世子殿下救了奴才一命。”
吴婴眉角一动,平稳的心忽然莫名跳快了一分,她看向年轻太监,问道:“你……什么意思?”
年轻太监跟在她身边已经有了十几年,最会懂得察她颜,观她色,知晓她不会在意甚至是深究他为何头颅掉了还能够死而复生,但对于那位所做之事,她必然不会忽视。
年轻太监笑了笑,道:“世子殿下清晨离去之时,留下一枚火种,一滴精血,在这座宫殿之中布下了一座小型的叠生之阵。”
吴婴呆呆地立在那里,心头仿佛有着什么野火在滋生。
年轻太监握拳低咳两声,有些恶意的止了话语,故意吊人胃口一般。
吴婴脚下长靴擦过石沙,发出细微不安的声音,她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他……”
“世子殿下这必然是为了太子殿下您啊。”年轻太监见好就收,立马接了话头,给足了面子。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脖子间隐隐作疼的伤口,说道:“以世子殿下的聪明才智不难料到他身边那位名叫容秀的晋国女子有鬼,他急于去北冥海域为太子殿下您寻的魁怀神木,又忧心于那女子伤害到殿下您,离去是不惜自损精血也要布下大阵护您,没想到,倒是让奴才我捡了一个便宜。”
吴婴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