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碧绿的葡萄,已有不少褪去果衣,横陈堆好的整齐漂亮放在青瓷盘中。
也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陵天苏注意到了南河义曲那一瞬的温柔眼神,不由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也跟着朝帷幔方向望去。
清晨微微带着湿意的潮风将轻纱白帘卷起,尊贵的太子座上铺着昂贵的雪白绒裘大氅,其上安静坐着吴越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头低得更深了,专注着剥葡萄的苦力活,未曾抬首。
凉薄的眉眼,苍白的肌肤,暗沉的瞳,看着自染几分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羸弱。
陵天苏视线只在她面上停留短短一瞬,便移开目光,看着绒裘大氅旁踢得随意而放的一对黑皮劲靴微微一怔。
虽说隆冬寒雪,冷意刺骨,可是此刻场间众人,皆为修行者,再不济的凝魂小境,在这寒雪之中身着单衣也能怡然处之。
可这位吴婴太子却仿佛畏极了严寒,玄黑袍服以外裹着墨蓝斗篷,褪了靴袜的双足藏在雪白的绒毯里,绒毯之下蒸着铁器暖炉。
远远望去,都叫人觉得这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饶是有暖炉绒毯,也是一副冷极了的模样。
陵天苏大为意外,心道九州之上,强大无双,是为传奇的一个人物,看起来竟是这般孱弱。
南河义曲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怨毒嫉恨,不等陵天苏说话,藏于鞘中的龙城剑悍然出鞘!
剑锋悍戾破风而至,沛若莫御的一剑分明斩在虚空之中,却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斩崩出无数蓬凄厉锋火,连绵出一道亘古而浩瀚的火线。
戾意十足的杀意让陵天苏诧异回首,竖起眉锋看着风雪中那道如火红影。
负于背后的杀沉弓陡然翻转,锋利的弓弦在高速嗡颤,爆发出沉肃的弦杀之音,剑锋荡出的火花在激烈的弦音之中崩乱四散。
弓角如刃,横拦在那把剑前。
沉闷的撞击声将飞雪震散,电光火石般的转瞬交手,如同两只绝世凶兽轰撞对上。
整个大地狠狠晃了晃,如同地震一般。
在解骨禁术为代价下,义曲换来的无匹力量卓然充沛,远非当日城头一战可比。
嗡颤的弦陡然静止,陵天苏所立前方空间里却是迸发出极为恐怖的灵流风意,燎风之刃锋锐势不可挡,炽浓得风息清晰得肉眼可辨,却无从躲避。
嗤的一声轻响,陵天苏脸颊被风刃切割开一个猩红的血口,溢出的鲜血在绝强的剑风之中撕裂成串串殷红血珠。
紫晶的葡萄果衣乍裂,昏暗天气下的灯火摇曳忽然急促下来,拖动着人们的影子,宛若妖魔乱舞。
陵天苏眼眸长眯,视线从那不安定的灯火中一触收回,尚未来得及多想,龙城剑的锋利已经在弓弦之上划擦过一蓬火花,剑尖朝着他的眉心直逼而来。
被剑光迎冷的那双眸子,暗藏疯魔弑杀。
陵天苏自是不解义曲大涨的杀意源自于方才他视线从吴婴面色移开那一瞬,帐内一直专注剥弄着葡萄的吴婴蓦然抬首,看向他时,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专注。
嫉妒成狂,杀意成山。
义曲在陵天苏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陵天苏猛然后退一步,一手握弓,抵抗冲缓着剑势袭来的速度,另一只手掌做扣爪之状,在空间中拉扯出一道细长湛蓝的雷绳。
雷绳如蛇如缚,缭如乱线,电光熠熠之中,看得人们头晕目眩,急急缠绕上义曲握剑的手腕,在他手掌收力拉紧,义曲红袖蓦然出现出一圈圈雷绳收紧的痕迹。
看着陵天苏掌心溢出的雷光,场间众人面色豁然大变,就连执扇轻摇的李且歌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席坐之上,吴璋震惊难解,看了一眼帷幔后的吴婴,嗓音涩然:“三十六雷符,无色缚!”
三十六雷符,为太子吴婴年少成名时的自创玄技,当年血洗皇宫,人间炼狱,尸横满台阶的那一日,正是三十六雷符惊天现世之日。
就连越国先帝,亦是死于此术之下。
放眼整个九州,会此术者,也唯有吴婴一人。
沉浸在压抑战斗之中的观试者们顿时沸腾。
“无色缚!竟是无色缚!”
“她为何会无色缚!”
“此女与殿下是何关系!”
“她掌心蓝雷何以威力竟有凌驾于殿下的混沌雷霜之上的趋势,九州之上何时出了这样一名精通雷法的女子修行者!”
内官们纷纷对望,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骇然之色。
能够在长幽境的愤怒绝然一击中活下来的,唯有长幽!
人间长幽境何时如街头萝卜一般,遍地可见了?
更可怕的是,直至今日以前,他们从未听闻过有关此女的任何传言。
简直就像是一个凭空崛起的长幽强者。
李姓丞相长长谓叹一声:“这人间世道,怕是要变天了啊。”说完,他不动声色的以责怪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