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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五运钱庄的唐婉等人密谋一番后所遣派的,散播谣言的使者,他向别人说,吴檗看看事情不妙,遁回东京了,还带走了五通钱庄的一大批现银。

    于是等到开排门的那一刻,就有人持着五通钱庄的存根来兑现,第一个来的“凭票据付银”五百两,说是要行聘礼,不但要现银,而且最好是刚出炉的“官宝”。五通钱庄的伙计,因为吴永麟实行的伙计手底下的客人存满一定金额后的提成制度,一向对顾客很巴结,特为到库房里去要了十个簇新的大元宝,其中有几个还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正就是喜事人家的存款。

    很快第二个来兑现八百两,没有说理由,伙计也不能问理由,这也是常有的事,无足为奇,但第三个就不对了。

    这个人是带了一辆板车两个脚夫来的,交到柜上一共七张存根,总数两万一千四百两,像这样大笔兑现银,除非军营发饷,但都是事先有关照的。伙计看苗头不对,赔着笑脸说:“请里面坐,吃杯茶c歇一歇。”

    “好c好,费你的心。”说完,那人徐步走到客座,接受款待。

    这时庞素秋已接到报告,觉得事有蹊跷,便赶出来亲自接待,很客气地请教:“贵姓?”

    “敝姓朱。请教!”

    “我姓庞,广字下面一个龙字。”庞素秋款款说,“听说朱先生要兑现银?”

    “是的。”

    “两万多现银,就是一千两百多斤,大元宝四百多个,搬起来很不方便。”庞素秋又说,“五通钱庄做生意,一向要为主顾打算妥当,不晓得朱先生要这笔现银啥用场,鄙人和成都府最大的几家粮行,药行,成衣铺还有些交情,如果先生着急办喜事或者以钱换货,我可以为先生争取到一个好的价格,而且我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先生,这几家商号的掌柜便是这里的股东之一,这样一来一往,岂不是省事得多?”

    “多谢关照。”姓朱的说,“这笔款子,有个无可奈何的用场,我不便奉告。总而言之,人家指定要现银,我就不能不照办。我也知道搬起来很笨重,所以带了车子带了人来的。”

    话说到这样,至矣尽矣,庞素秋如果再饶一句舌,就等于自己在好不容易建立起信任的五通钱庄的金字招牌砍了一刀,所以喏喏连声,马上关照开库付银。银子的式样很多,二万多两不是个小数目,也无法全付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大小拼凑,还要算成色,颇为费事。银子是装了木箱的,开一箱c验一箱c算一箱c搬一箱,于是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到最后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疑问:莫非五通钱庄的存根靠不住了,所以人家才要提现?

    等姓朱的一走,五通钱庄则到了打烊的时候,上了排门吃夜饭,庞素秋神情沮丧,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半碗饭,站起身来,向几个重要的伙计招招手,到后面一个平时谈事的小房间去密谈。

    “我看要出鬼!”她问,“现银还有多少?”

    “一万八千多。”管库的说。

    “只有一万八千多?”庞素秋又问,“应收应解的一共多少?”

    于是拿总账跟流水账来看,应收的是放贷给新草市各大商号的放款,总共十五万六千多两,这些都是分期还款,每月那些商户还款数额有限,远水解不了近渴。倘若再来一个姓朱的大户,五通钱庄便彻底露陷了,应付的只能算年中马上付给方薛余三家的分红,一共七万两左右,这一项已经由庞素秋作夜拜访三家府邸时承诺年底连本带息一并付清,至于开出的散户存根,就无法计算了。

    “这样子,今天要连夜去接头。都是大先生的事业,急难相扶,他们有多少现银,开个数目给我,要紧要慢的时候,请他们撑一撑腰。”

    所谓“他们”是指吴永麟在成都府所设的红粉香香水铺c旗袍成衣铺c油纸伞铺c已经渐渐开始盈利的《新青年》。五通钱庄四个重要伙计,奔走半夜情况大致都清楚了,能够集中的现银,不过十二万两。庞素秋将应收应付的账目,重新仔细核算了一下,能够动用的现银,总数是二十三万两左右。

    “应该是够了。”庞素秋自言自语道,“只要不出鬼,就不要紧。”她突然想起大声喊道,“文定c文定!”

    薛文定这些日子由于老爹薛发财对于五通钱庄的困境不闻不问表现得大为不满,一气之下和老爹大吵了一架,这几日便搬到了五通钱庄暂住了下来,他的日子到也过得并不寂寞凄惨,方小玉c余从龙时不时会带一些珍馐美味来看他,薛文定的身材在家里像坐牢一样困宥于特定的空间之内,此时没了任何的束缚,他和另外两个伙伴大享口腹之欲,只是五通钱庄这些日子太过忙碌,他圆滚滚的身材反而清减了几分,方小玉,余从龙带来的那些肥鸡肥鹅,其实有一部分是薛发财拖他们两人带过来的,他再三强调两人必须三缄其口,薛文定自然被瞒在鼓里。

    薛文定今日和方小玉,余从龙多喝了几杯酒,算是两人陪他补过了一个端午节,此时他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满嘴吐着酒气打盹,猛然听见秋姨一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酒顿时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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