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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林延潮在会试开考前一日,心烦的是手下这些同考官吵来吵去的话。

    那么对于参加会试的五千多名考生而言,这会试前的一日。

    他们可不是满怀着忐忑与紧张了。

    与往年一样,京城里也开了盘口,赌这一次会试殿试到底谁取中的可能比较高。

    考生里当然有大热人选。

    比如如华亭的唐文献,董其昌,二人都是早早名声在外。

    还有公安的袁宗道,公安三袁的名声不仅是湖广,在京参加了几次文会里,他也是力压众举人字,名闻公车。

    还有晋江的杨道宾。

    明朝一贯以来,福建考生中进士的很多,常常名列会试殿试翘楚。

    特别是晋江和福州两地,嘉靖五年的状元福州龚用卿,嘉靖十一年的会魁福州的林春,嘉靖三十二年的状元福州的陈谨。

    隆庆二年榜眼晋江黄凤翔。

    特别是万历年后,闽人会元三连冠,如万历五年的会魁晋江苏浚,万历八年的会魁林延潮,万历十一年则是晋江李廷机。

    而杨道宾也因此被视为大热。

    此外陶望龄也是名声外在,他伯父陶大临是嘉靖三十五年的榜眼,而陶家一贯是科举名门。在读书人眼底陶望龄是林延潮得意弟子,林延潮为官后事务繁忙,他的那些林学弟子,都是由陶望龄代为教授。

    所以如此的学问,又是林延潮主考,陶望龄可谓不中也难。

    还有万历八年二甲第二名进士顾宪成的弟弟顾允成,他的学问公认不在其兄之下。

    所以众人以为今年状元会元就在这几人之间产生。

    崇文门外的一间客栈。

    这间客栈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孙承宗还未到林延潮府上任幕僚时,所下榻的地方。

    眼下马上就是会试的时候,京城大小客栈都住满了进京赶考的举子,故而这崇文门的小客栈也不例外,住进了二十几个考生。

    客栈里早早都是住满了。

    而客栈的柴房中,孙承宗与他的下人孙大器正挤在里面。

    柴房巴掌大的地方,孙承宗拿着包裹当了书桌,以柴堆为凳正细心研读文章。

    一旁的孙大器一面给孙承宗铺着床,一面愤愤不平地道:“这个市侩的掌柜,竟给我们住柴房,居然还说照看在故人的面子?天下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孙承宗道:“别说了,你弄这么大灰尘,我怎么读书呢?”

    孙大器停下手中的事问道:“老爷,你居然还能读得进书?”

    孙承宗摇摇头反问:“读书又不是当官,有什么读不进的?”

    孙大器摊手:“老爷,你也知道你读书是要当官的,我从来没听说过古往今来有哪几个当官的是出身在柴房里的?更有哪个状元会元在柴房里出头?老爷你可知道,与我讲一讲?”

    面对孙大器满满的嘲讽,孙承宗平静道:“古时有人能从土木工匠当上宰相,姜子牙还未出山前还是个渔夫,住柴房为何不能出头?”

    孙大器道:“老爷此说莫非往脸上贴金吗?好,我不说住柴房,只是学士老爷请老爷你住在他的家中,你为何不肯?非要来客栈住柴房?”

    孙承宗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先生他已是侍讲学士,眼下更是会试主考官,我若住他家中不是自取嫌疑吗?别人会怎么看先生?”

    “那为何浙江的陶公子还住在学士老爷的家中,他就不避嫌吗?”

    孙承宗闻言一愕,然后道:“他自是不同。他一直都是先生的门生,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孙大器当下道:“老爷,这就对了。你看这陶公子是学士大人的门生,这京城里哪个人不知道,听说了的人都是高看他一眼,就算是学士老爷成了主考官,他也没有搬出去。更没有听别人非议什么,反而大家都在说这一科陶公子很可能高中,而老爷你呢?在外人面前向来绝口不提,当年你是学士大人的幕僚,此事若是别人知道个一点半点,就不会人家住客房,咱们住柴房!想想那掌柜势利的嘴脸我心底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孙大器说的反是令孙承宗一笑。

    孙承宗道:“我取则取矣,就算这一科不中,还有下一科。但若是我这科中了,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知道我与先生的关系,到时候更累及先生清名。先生对孙某不仅有恩,并且一心栽培,更胜于老师,当初我在归德办错了事,他没有责怪我,反而帮我弥补。我孙承宗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就算再如何,也不可有丝毫有碍先生名声的地方。”

    孙承宗轻叹一声,当初林延潮叮嘱他上京找朱赓。

    孙承宗去了,但朱赓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孙承宗在归德犯了错,以为他得罪了林延潮,当下翻脸不认人,对他甚是怠慢。

    所以孙承宗从朱赓那也没得到帮助。

    孙大器听了一个劲的摇头,正在他恨铁不成钢之际。

    但见柴房的门一开,原来是客栈掌柜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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