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要夺情,赵志皋直言反对,最后被贬官流放,赶出翰林院。
沈一贯担任会试考官时,同僚要录取张居正的儿子,沈一贯把卷子藏起来,怎么说也是不肯取他,最后沈一贯也被张居正赶回老家去。
这三人在张居正权威赫赫时候,尚敢不惧权势,怎么到了当首辅的时候,却被满朝大臣从头喷到尾,看着朝局日益恶化,拿不出任何作为来挽回局面。
这是他们的责任吗?
叶向高时,他与同为阁臣的李廷机有这样一段对话。
叶向高道:“上所疑群臣,正鉴初年江陵擅权,浸淫至是耳。令江陵在,凛凛救过不暇,何勋绩之有?”
李廷机则说:“江陵信对症,其如上之不冲年何?”
叶向高大意是,天子猜忌群臣(其实是指代叶,李二人),正是因为张居正当年擅权的缘故,一直到了今天,他仍是如此。但眼下朝局糜烂,就算张居正在世,也不过忙着补过,收拾这烂摊子,不让局势继续恶化,何谈建立功勋,匡扶天下。
李廷机则说,就算张居正复生有办法匡扶天下,但天子现在已经不是年少的时候,你觉得他现在会用张居正吗?
叶,李二人可谓一语道破真相。
没错,世间再无张居正,这是万历自己一手造成的!
并且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崇祯的身上。
崇祯时,明朝内外交困,国库空虚,首辅薛国观出主意,不可以再向老百姓加税了,必须让那些富有的皇亲国戚出钱。
于是崇祯采纳,先抄没武清侯李国瑞的家财(李太后之父武清伯李伟的第五代)。结果武清侯李国瑞惊吓而死。
此例一开,皇亲国戚人人自危,在崇祯面前编排薛国观。
结果崇祯动摇,转手以贪污的罪名将首辅薛国观抄家赐死。
薛国观成为继夏言后被天子赐死的首辅第二人,而以贪污罪名从薛国观的首辅家里,抄没钱财只有九千两,田六百亩。而武清侯李国瑞家中仅浮财就有四十万两。
从此朝廷再也没人敢提抄没这些皇亲国戚之事,也再没人谋划如何扭转明朝财政亏空的事。
崇祯在位十七年,勤政办公,不日不眠,当政十七年,宫中无营建,吃穿不讲究。
崇祯深感宰相不作为,十七年换了五十多个首辅,堂堂宰相如白菜般廉价,最后死于社稷时罪己诏里写的是,然皆诸臣误朕。
现在天子对林延潮道,你不能当第二个张居正!
大雨落下,打在石阶上,打在甬道的石砖上,打在汉白玉石桥上。
天地之间响彻的是浩瀚的雨声。
林延潮额上汗滴落下,这一个月里,他前思后想,他承认自己对功名的渴望。
所以今日上殿,他先向天子认个错。
换句话说,他今天来是想好好说,根本不愿有丝毫开罪天子,先平平稳稳地回翰林院再说。
当然林延潮现在可以假装答允,先混过这一关!
但林延潮想起薛国观的例子,觉得说了最严重,就是哪里来哪里回去,但不说搞不好将来没命。
天子缓缓道:“林卿,不少大臣都在朕面前称赞你,说你似当年的张太岳,但朕绝不容许本朝再有第二个张太岳。林卿,君臣之间,难道只有白首相知犹按剑?不可善始善终,成就一段佳话?”
说到这里,天子长长叹息了一声。
风雨打在殿前的长廊上,君臣间一阵静默。
林延潮眉心一抖,双拳是握得越来越紧。
天子见林延潮从目光犹疑而至坚定,就如同当初他上谏一般,此必有惊人之语。
这时林延潮抬起头,方才神色已是退去,重新恢复至以往平和的样子。
林延潮道:“启禀陛下,臣不会作张江陵,但若陛下恩准,臣愿为王荆川!”
林延潮之言心平气和,但天子却好似从无声处听到了惊雷。
殿外雷霆已止,雨势已衰,骤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但有一股力量,是急风骤雨也不能动摇的。
天子看了一眼殿外的风雨,默然半响后看向林延潮:“林卿,你说要学王安石?你的意思是,朕要如宋神宗?”
林延潮道:“陛下,张江陵与王荆州最大不同,就是张江陵擅权而临于君上,而王荆州则是君臣一心。”
天子哼了一声,手指着殿外道:“可王安石之变法却是失败了!林卿大言不惭,自以为比王安石如何?”
林延潮道:“当年王荆州知鄞时,略行新法,邑人称便,即哓哓然曰,我宰天下有余。时人评之,不知四海非一邑之小,执政非长吏之任也。而臣任归德令时,上书陛下三年内大治,实为大言不惭,此臣不如王荆川之处。”
天子差一点失笑,林延潮这话听起来好像很谦虚,其实自负的紧。
“还有一事,臣更不如王荆川。自古以来,上下同心者事无不成,王荆州知遇神宗,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