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海变得不再蔚蓝。
战火的硝烟遮蔽了天空,像死神手中高举的镰刀,寻觅着自己中意的猎物。
在这片鲜血浸染的废土上,尽管知道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还是有一些被战争牺牲的蝼蚁在做着无力的挣扎。
方哲就是这些蝼蚁中的一只。
夕阳渐渐坠落地平线,夜幕降临,在昏暗几近消失的月光下,两点绿莹缓慢而缥缈地移动着,时不时交错明灭的火光映照出它如水缸般大小的身躯和甲壳下如匕首般狭长锋利的节肢。
蟞甲虫,真正战场上遗漏下来的弱小怪物之一,它甚至连虫族都称不上,顶多就是一只大些的虫子。相比它们,封锁线那一边与人类最精良的军队交战的,才是真正恐怖的生物。即便如此,蟞甲虫也能轻易撕碎半大的孩童,只有手持武器的成年人才能与其正面争斗。
这些怪物经常以人类为食,就像废墟的人类以它们为食。
陈旧的街道上废弃的汽车胡乱堆砌摆放着,遍地沾染猩红的碎玻璃反射着微弱的火光。
蟞甲虫拨弄着这些碎玻璃,贪婪的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鲜血味道。却浑然不觉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它。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锈迹斑斑的钢筋仿若天罚之矛,极其准确的贯穿它头部和身躯的连接处,将其死死钉入布满裂缝的水泥地,蟞甲虫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生命气息便颓然消失。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虫族的生命顽强的像烧不尽的野草,它们没有致命的器官,即便是头部被切断它们也能活上小半天的时间,这是用生命得来的教训,那次几个半大的孩子忍受不住饥饿的唆使,扑向一个头部已经被捣烂的蟞甲虫“尸体”,后来,那里变成了血与肉的地狱。
然而这几乎不可能的事,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
一击必杀。
少年从蟞甲虫尸体上方的六层楼房的窗口探出了脑袋,向下面街道两侧小心的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昏暗的夜色丝毫影响不了少年的视力,少年坚定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夜视。
少年快步下楼,将蟞甲虫身上的钢筋拔下来紧紧握在手中,他的力气似乎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的多,水缸般大小的蟞甲虫尸身被单手扛在肩上,少年坚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东边的地平线刚亮起微弱的光芒,少女就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蛋,将过腰的散乱长发打成马尾,总算是精神了许多,略显瘦弱的身子坚毅的向房间的角落里走去。
在废墟,没人会脱下衣服睡觉,即便是在看似安全的营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全天保持精神紧张,在这种条件下,没人知道自己可以挺多久而不疯掉,但他们都在硬撑着,也必须硬撑着。
因为,放松的人和撑不住的人,已经成了荒野中虫子腹中的排泄物。
房间的角落里,一柄唐刀静静地靠立在墙上,笔直的刀身泛着青黑色的光,锋利的刀刃却像雪花一样白皙。
这恐怕是营地唯一真正的兵器了。
它的主人却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这合理吗至少,在这里,还没有人敢说不。
只不过今天像是有些意外,少女面前的阳光被一排不怀好意的影子挡住,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个至少都比她高出半头的大孩子,面无表情。
周围的人们纷纷离远了些,包括大人们。
除非灾难直接降临在自己身前,否则就当它不存在。
人们对这种事似乎异常冷漠,只不过,他们这种冷漠不是对少女的。
“这群傻逼是新到的吧?”
“快离远点,让血沾到身上会惹上虫子的。”
那群大孩子没听清周围人们在说些什么,他们的眼中只有那柄唐刀。
有了那把刀,就不用害怕虫子了吧?几个大孩子心中想着。逃亡了一路,虫子的恐怖如影随形,那是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深入骨髓的恐惧。
谁都想要活着。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他们挑错了对象。
“让开,你们挡住我的路了。”少女轻弱的声音更是让大孩子们不明意味的笑了起来。
他们恐怕到死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个表情了。
少女像蝴蝶般翻飞过几个大孩子中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对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没时间浪费在这几个垃圾上。
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的时候,那几个大孩子的颈动脉才突兀的裂开,鲜血如喷泉般喷涌,他们保持着那最后的笑容躺倒在地上,尸体已经冰凉。
入微之境。
少女的力量并不大,甚至那些死去的大孩子随便一个都比她力气大,她只不过是在一个最巧妙的角度以最快的速度切入人群,再用最锋利的刀尖用最适合的力量在他们最脆弱的部位划出最恰当的深度而已。
这就是刀法大师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