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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这桩犯上作乱的事件,他自己也早就把他qiāng毙了。因此他被蒋关了半个世纪,不但无怨无尤,蒋在他心目中,始终还是个「亲如骨ròu」的、抗日救国的统帅,他心目中,大大的民族英雄。

    是非永无定论

    像张少帅这样罗曼蒂克的历史人物,尤其是当他还在关押期间,不能自由行动之时,像在下这样的知识分子,从来也没有梦想过和他去拉上关系,或是来替他写本传记,就连访问他一下,笔者也从未作此梦想。可是天下事,有时就出乎意外,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少帅在其垂暮之年他已九十,我也已七十高龄他竟然躬自下访,和不才大为盘桓了一阵子,不但我被邀请作其座上客,正式约我为他写传,他也曾到新泽西州,下访寒舍,作我的贵宾。那也是我迁居到敝庐现址之后,最享名世界的宾客了。张公何以和我有此一段缘分呢?外界误传甚多,虽不值一驳,但是此事经过的本身,倒不妨略叙一下,也算是史学界的一宗真实的小掌故吧。请先从「沈阳事变」说起:

    在上一世纪,三○年代之初,当他对日本侵略我东北,以其「不抵抗主义」来应付「九一八事变」(一九三一年)的高潮期,我正是一个才略懂国事的小学生。我记得那时我们在街上yóu xing,大呼其「打倒张学良,打倒赵四小姐」的口号,每至热泪横流,那也是我生平参加学生爱国运动的破题儿第一遭,真把张学良这个「军阀」,恨得牙痒痒的。其后西安事变bào发(一九三六年),我已是一个颇懂时事的中学生,这时我对张学良倒反而有些同情与崇拜之心。其后年纪渐长,尤其是在美国大学,对中西各族学生,教了三十多年的中国近代史,「张学良」这个历史名词,在我的课堂里,时正时反,或正或反的,也翻了好几次身,而说不出个定论来。最初我只怪我自己,思想搞不通,下不了结论,经过数十年的反复思考与观察,我对这段中国近代史,才恍然有悟这不是一两个历史家的问题,这是历史学上一个永远解决不了的是非问题,这个是非问题,恐怕在今后一千年的中国史学界,也会争辩不清的。是者是之,非者非之,它势将成为世界历史上,一个永无定论的问题。

    张公有意下访

    在我个人来说,作个历史的执笔人,在经过二四十年,对此一问题的教与学,我自觉对张少帅的故事,已有个粗浅的认识。在退休之后,正有心预备对这段中国历史,考虑如何下笔之时,真是无巧不成书,少帅这时也正在托人找我。首先他委托他的晚辈和助手王一方君来找我。一方不认识我,但是一方有个同学好友郭冠英,则是我在纽约认识的小老弟。一方乃改托郭君,到纽约来找我。这是一九八九年秋冬之jiāo的事,这居然又是一个巧合,因为此时我正在台北的「国立中央政治大学」,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会后高雄佛光山长老星云大师,也正约我和刘绍唐先生一同去访问佛光山,并作点学术报告,有关在五六世纪时期一个中国和尚慧深,可能来过美洲传道的小考证。

    这时郭君已探得我在高雄,乃挂电话到佛光山,把张公翌晨的邀请,转报于我。我本想请他换个日期,但是郭君和刘绍唐,都劝我不要改动,因为张少帅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自由,请一次客,至为不易,我受邀请还要高度保密才好。但是我又怎样向星云和尚jiāo代呢?绍唐说此事由他来解决。他乃向星云说,我有急事非立刻飞回台北不可。

    星云是个最通情达理的大和尚,他不问情由,便招呼庙中的知客,明晨一定要送我二人,飞回台北不可。

    初晤九十岁的少帅

    紧急飞回台北之后,绍唐把我送到来来饭店,便径自回去了,我则按指定时间,乘电梯上到指定的层次,当我步出电梯时,便有一位身穿便衣,却又不像是饭店雇员的中年人阻止了我,说"本楼今天不开放"。我看一看手中的纸条,说:我是应约而来的嘛。「谁约你的?」他问。

    「一位张先生。」

    「您贵姓?」他又问。姓唐,我说。

    「您是唐德刚教授?」

    是的,我再回答。

    这人忽然露出和善的笑容,并说,「张先生正在等您呢。」说着,他便领我到单间的餐室,室外还另有两位便衣人物在走动。他们彼此微笑一下,这人便打开餐室的门,申报说,「唐教授来了。」顺手关了门,他便在餐室的门外了。

    我举目一看,这餐室相当大,餐桌之外还有沙发和其他设备,足够十来个人用餐,沙发上正坐着一老一少在谈话。那年长的戴着黑眼镜,和毛线小帽。那显然就是张将军。他站起来,脱下毛线帽,和我亲切地握手,连说「欢迎,欢迎」。站在他身边的那青年,生得十分清秀,他自报说,「我是王一方」。

    张学良要做李宗仁

    初次见到张氏这样的历史人物,我倒有点矜持呢。谁知张公对我则像个数十年的老友,久别重逢一样,不拘形迹地高谈阔论起来。使我也为之全部放松,跟他有说有笑。

    我们谈了些题外之言后,张公便言归正传地告诉我说,他之所以特地约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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