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
这也正是她离开的一个机会。
正寻思着时,不觉身边有道人影一晃,抬头一看,见正是适才那个嘲讽朱九娘的华纱少女抱着一锦绣团花缎垫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少女明眸皓齿,眉心还点了梅花妆,一身缕金挑线的曳地裙仿若流云一般铺了一地,直衬得她如同亭亭玉立芙蓉出水的仙子,只是那嘴角微弯,眼眸中所透露出来的嘲弄之色令其平添了一份让人厌烦的傲慢之气。
“听说前些日子,你与顾十娘一同落入水中,是我十二兄救了你,你可是想嫁与我十二哥?”她凑到顾钰面前说道。
顾钰看了她一眼,微微含笑,心中好似计较着什么,并没有作答。
少女便是眉头一蹙,微恼,又冷嘲热讽道:“你不知道,我十二兄在家中虽是庶子,可我祖父很是宠爱他的,甚至想将他记在我母亲名下,作为张家嫡子来培养,你若是真想,恐怕也只能给他做妾喽!”
顾钰仍是笑笑不答,而是将手朝着溪畔上游一指。
张琴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就见顾老夫人正一脸森寒的看着她,而在她身旁,陆家和朱家两位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一些意味不明的难言之色,作为她祖母的张家老夫人更是一脸的难堪。
张琴便缩了缩身子,垂下头来不再言语,这时,场面顿时肃然一静,唯余春风徐徐,柳丝轻扬。
顾老夫人看了一眼小河对面蒹葭萋萋,杨柳依依,景致怡然,不免叹了一句:“遥想当年王右军与诸名士在兰亭设下曲水流觞,吟诗作赋,留下传世佳作,为世所景仰,吾叹不能观之当日之盛况,可谓一生之憾!”
“王右军乃当今天下第一风流名士,据说今日他也会来玉泉山主持这场士子们的清谈宴会,不若一会儿之后,我们也去瞻仰一下其倾世风姿与文采。”张家老夫人说道。
她话音一落,在场的小娘子们便响起一片惊喜欢呼。
顾老夫人却是脸色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问道:“那么今日的贤媛诗会该以什么为题?”
陆家老夫人将目光扫向了河面,但见一阵轻风徐来,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出柳絮纷扬,竟是笑着道了一句:“不若,就以‘柳絮纷纷何所拟’为题,让这些小娘子们尽兴发挥一下!”
柳絮纷纷何所拟?
咏柳吗?
听到这一句的顾钰心中直是咯噔一跳,咏絮之才成就了东晋第一才女谢道韫,你总不能还来一句“未若白雪因风起”吧?
没想到她脑海里这一念头刚闪过,竟听到一稚嫩的声音道:“未若白雪因风起!”
满场的小娘子们顿时噗哧隐忍半响,旋即哄然大笑,一个个转头就见一个云髻峨峨,身穿牙色齐腰忍冬绣花褶裥裙的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垂髫的稚童走了过来。
顾钰的眼前便是一亮,好一个端秀高华的女子,长眉入鬓,目光清凌,竟会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见这女子牵着女童来到众人面前,向上首的几位老夫人各行了一礼,然后笑道:“稚子之言,让诸位女郎见笑了,不若就由我来抛砖引玉,先作陋诗一首,以慰大家笑谈!”
说罢,她念道:“远径寒山斜,玉柳影婆娑,碧色折不尽,离恨苦又多!”
她一念完,四野一静,已有几个小娘子面露不悦之色,低低的议论起来,而顾老夫人却冷声道:“媛娘,你已嫁作人妇,不好好的呆在家里,来这里干什么?”
媛娘?
这时的顾钰才猛然想起,原来这位妇人便是早已嫁入朱家的顾家大娘子顾思媛。
前世她并没有见过顾思媛,但关于她的事情,府中一些下人也议论的不少,据说,当年顾老夫人本来给顾思媛说了一门亲事,乃是老夫人母家陆氏的一个嫡子,可顾思媛竟是死活不肯嫁,后来还闹到了顾家家主那里,顾家家主因宠着这个孙女便也依了她,退了这门亲事,可自此以后,世家大族中竟无人敢来向顾思媛提亲,
直到顾思媛十七岁时,朱家的人派了一位媒人上门,顾思媛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因为朱家来说媒的那位朱五郎据说是一个五谷不分的傻儿,顾家的嫡长女竟然要嫁给一个傻儿,这可是给家族蒙羞之事,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拖到最后,顾家的家主竟然也同意了,而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顾思媛嫁过去不到一年,那傻儿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还去参加了吴郡的一次登高雅集,以书法和玄辨赢了当场的大部分世家子弟,将当时的郡中正都惊得哑口无言。
朱五郎以五品入仕,后做了王文度的属官。
当顾钰看向顾思媛时,顾思媛也将目光投向了她,不过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顾老夫人,含笑道:“既是贤媛雅集,何故我就不能来参加了,祖母太也偏心!”
顾老夫人的脸皮僵了僵,只得示意她坐下,然后示意在坐的小娘子们各畅所欲言。
于是,一首又一首天花乱坠的诗句接连咏了出来,场面变得分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