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老这样问道,慕椋微微笑了笑,道,“这倒不难,大人只往一个月前想,就在颍汌,赵国是不是误扣了什么人?”
林老花白的胡须一抖,道,“这人和韩国,不,和慕公子你,有什么关系?”
慕椋摇头道,“四十年前,六国会盟,合议对抗东秦之策,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林老微微颔首,犀利的目光渐渐拉长,一时变得悠远和迷茫起来,不一会儿又恢复了过来,和方才一样清醒和敏锐。
“呵呵,你呀你,怪不得易桓说,得慕椋犹如鱼之得水也。可,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
慕椋却继续道,“当年合纵一出,声势喧天,直把东秦打到了函谷关。若当时六国能不负初心,同仇敌忾,恐怕天下也不是如今这副局面了。”
忆起旧事,林老也忍不住叹气,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合纵,并不能长久。”
慕椋道,“后来,有人提出了连横,这才把六国联盟逐渐瓦解,东秦也才能反败为胜,最终一统中原。这个人,林老应该不会忘记。”
林老无奈笑了,“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忘记?连横不过是他随口而出的玩笑话,却不巧颠覆了整个天下”
慕椋闻言,立马正色,起身拜道,“既然如此,晚生就直说了。长秋殿下扣的人,姓乔,名清愁,正是您的好兄弟的小女儿。”
听到这里,我才猛然惊觉,是父亲提出的连横之策!
按理说,如此丰功伟绩,他就是时常挂在嘴边也无不可,就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好像对那些过往总是讳莫如深,从不主动和我们提起,就算是偶然我们问道,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地带过,若我们实在意犹未尽,纠缠不休,他索性就当起了说书人,他所呈现出来的一切姿态和神色都令我们以为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们天真地听着那些有趣的故事,却不知那些精彩的惊天动地的故事背后,有父亲深深的缅怀。
如今,我便知道了,父亲和那些故事从来没有分开过,他实实在在地是那些故事的参与者。
我不禁感慨,慕椋这个军师做得称职,他所了解的乔正言,比我这个亲生女儿多多了。
“你说什么?”
林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脸惊疑地瞪着慕椋,“果真是正言的女儿?你没有骗我?”
慕椋道,“当年大公子惨遭迫害致死,乔老太傅带着二位小姐星夜逃离了咸阳,才免去一劫。大小姐许的人,便是如今的义军统帅,赵重山。您若不信,大可叫人去查实。”
林老沉默了,半晌方道,“那么你来,是?”
“我便是替易桓大将来的。”慕椋道。
林老便道,“他叫你来要人,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
慕椋道,“大者为公,小者为私。”
林老沉吟道,“我明白了。”
“你二人,暂且先住在府吧,明日可随我一同入宫,向大王禀明此事。”
“谢大人。”
林老面色肃青,又道,“韩国边境大军,还望公子出面,多加协商。”
慕椋坦诚一笑,道,“您放心。”
林老方才点头离开。
我们回到房中不久,便有一个小厮来敲门,还递给我一封信,道,“这是苏公子命我送来的。”
慕椋赶来问,“哪位苏公子?”
那小厮道,“也是老爷的客人,比公子来得早些。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将信交到慕公子手。”
“好,多谢。”
待小厮走后,慕椋缓缓打开信读了,嘴角忍不住慢慢扬,最后咧嘴大笑起来。
我好奇道,“是什么人,你这么高兴?”
慕椋笑道,“一位好友。清华,我出去一趟,马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奔了出去。
他行事一向稳重有节,我倒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喜形于色,料想他要见的那人,也定是一位品性绝佳的人。
他乡遇故交,我心里也替他感到高兴。
只是不曾想,这故交其实我也认识。
第二日,我们按计划随林老一同入宫,刚出府门,便看见一个年轻公子侧身于车旁背手而立,乍一看有些眼熟。
一见到他,林老便抬手道,“公子久等了。”
他便转过身来,轻轻一笑,道,“请。”
看到他的脸,我大吃一惊,暗自嘀咕,竟是他?苏煜?
慕椋看向他时脸那无法掩盖的喜悦而熟络的表情告诉了我一切,我恍然大悟起来,昨日他口中的好友就是苏煜。
他怎么来了?
我莫名感到一丝惊慌,悄悄低下了头,生怕他认出来。
于是,我们四人,便同乘一车,往王宫行去。
一路我心不在焉,只顾想为什么苏煜会出现在林府,还和我们一同入宫。慕椋昨日回得晚,我也只当他是去见平常的好友,所以并没有细问下去。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