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太在静国公面前,素来就是一绵羊。
且她这个人糊涂是糊涂,好在有个优点,从不专断独行,凡事也总会跟丈夫坦白,以致嫁入静国公府的这些年来,倒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让静国公把气撒完,夜太太便接过纱绫沏来的茶,纱绫退下,她碘着笑脸亲自捧前:
“老爷莫气,这不是我一时糊涂么,好在这话我也就同大姐儿说了一说,再便是同你说了。”
静国公接过茶盖碗,没喝,将其往桌几一搁,四平八稳地坐下:
“大姐儿这个年纪便能这般明白,嗯,难得。”
也是大儿媳妇教得好啊,可惜却是个命贵福薄的。
这一句含着放在心里,静国公到底没叹出来。
夜十一难不难得的,夜太太不置一词,只是她每每一想起长子不再娶妻,往后得终日孤寡度日时,她便得抹眼泪。
静国公见状再次抚慰道:“好了,阿智的事儿,他自有思量,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夜太太抹干眼角的泪花道:“什么自有思量,他就是受她蛊惑太过!”
到底没敢把葭宁长公主这大儿媳妇说出来,夜太太绕了绕舌尖改了个她来代替。
“闭嘴!”静国公怒目圆睁,“此等混话再让我听到,可别怪我不念多年结发之情!”
夜太太顿时被吓得连泪都不敢流了,呐呐地点头。
静国公想到此事儿万不可外传,又嘱咐道:
“当时在屋里侍候的人,除了纱绫,也就大姐儿身边的阿苍了,大姐儿那边我去交代,你好好交待纱绫,要是将你那混话给说出去半个字,不管往后是不是她泄露的,只要坊间传一丝半点儿,不仅她,连她老子娘一大家子都得没命!”
直盯着静国公满脸狠绝到令她陌生的面容,夜太太此时此刻方真正认识到,她那番自以为不过是慈母劝儿的话,实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祸事。
自松椿院出来,夜十一回到清宁院,让阿苍吩咐小厨房煮了红糖姜汤,煮好了倒半碗给邱氏送去。
煮好了倒出半碗来,阿苍没让阿茫送,自已提了食盒亲自送到楦桃院,阿茫十分纳闷地问夜十一:
“大小姐,这红糖姜汤既是送给二奶奶治风寒用的,为何只需倒出半碗来?”
厨下煮出一大银铫子来,别说一大碗了,就是两大碗都有,为何却只倒出半碗来送,阿苍同样不明白,但没问,阿茫却是个藏不住疑问的。
“我自有用意,往常母亲在的时候,便时常说二婶是个明白人,我想我的用意,二婶自会明白。”夜十一解释完,但其实也没解释,就是告一句自有用意,至于明不明白,端看个人修行了。
阿茫修行不够,不知阿苍修行够不够,她打算等阿苍回来,照搬大小姐的话给阿苍听听,看阿苍明不明白,至于大小姐,她是不敢再问的。
见天已至戌时,夜十一让阿茫传膳。
一日三餐,除了松椿院有特别吩咐,说要到松椿院去用膳,要不然除了邱氏得早晚立规矩外,其他人都是在自个院里用膳。
没邱氏在跟前立规矩,夜太太又因今日口出祸言心中悻悻,胃口不佳,没多大会儿便放下了银筷,静国公见状,也放下了筷子,吩咐身边的管事李忠到清宁院请夜十一到内书房。
夜太太劝静国公好歹再吃点儿,静国公摆手说没胃口,夜太太心中责疚更甚,再不敢多言。
李忠很快到了清宁院,态度甚佳地转达了静国公的相请。
夜十一没多大惊讶,她正好刚用完膳,便问李忠:
“祖父可用过晚膳了?”
李忠人至中年,跟在静国公身边年头颇旧,是个老人精,晓得夜十一人虽小,却是个不能得罪的主,恭恭敬敬,半点儿不敢怠慢,笑得跟朵老花儿似的,回道:
“用过了,老奴过来时,老爷已先行到内书房,只等大小姐过去。”
夜十一再问了句:“不知今晚祖父的胃口如何?”
李忠机伶:“只用了半碗米饭。”
看来胃口不佳啊。
无需夜十一示意,不比阿苍沉稳,但算有几分机灵眼色的阿茫笑着前,将早备好的小封递到李忠手里。
李忠是府中家生子,一大家子都在静国公府侍候,他又是在静国公身边侍候的,得静国公重用,晓得这小封是小主子的恩赐,没推辞,接过道了声谢便退下,先行回了松椿院。
待夜十一换了身外出的衣裳,阿苍便回来了:
“二奶奶知道大小姐给她送了红糖姜汤,还是半碗的,先头看着食盒里的红糖姜汤有些发愣,愣过后没多久便笑开了,说让我回来谢谢大小姐,大小姐的心意,二奶奶收到了。”
夜十一点头:“嗯。”
这回没让阿茫跟着,阿苍提着八角琉璃灯引路,夜十一只带了阿苍一人前往静国公的内书房。
夜十一主仆俩刚进了松椿院,听闻夜十一给自个母亲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