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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颇为阴凉,但此时的吕夷简和贤觉两人都觉得是阴风阵阵,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很小,在嘈杂的人群中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人听到,何况四周还有仆从有意无意的遮挡,但他们谈论的事情却是颇为惊人。
摘下斗笠轻轻摇动,脸上的胡须随微风变得杂乱,但也让吕夷简的脸变得更加随意,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朝中重臣。
“法师,不知这几日因何隐踪匿迹?老夫寻的你好苦啊!”
贤觉脸色稍稍尴尬:“近几日突然心中悸动,于是便遁入净室修心,若不是见了你的徽记,怕是还不知你寻我。”
吕夷简笑道:“哦?未曾想反倒是老夫叨扰了法师的清修,只不知此次法师清修和官家会见有无关系?!”
贤觉脸色一变,没曾想吕夷简已经知道皇帝到访大相国寺一事,但随即面色如常道:“东城之人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官家行踪都能探查?那吕公可知官家所为何事?”
吕夷简眼睛微眯道:“偶然瞧见罢了!便是不知官家又是如何压迫佛门,前来询问以便互助!”
贤觉苦笑道:“还能所为何事?便是让我佛门远遁罢了!官家有言我佛门当为大宋驱使。”
吕夷简微微点头:“果然如此,官家这是在利用佛门之便,教化百姓!以佛门为导,引百姓向善?”
随着吕夷简的话,贤觉的脸色变得更加愁苦:“如何引人向善?大宋百姓还有多少信佛礼佛?我佛门何德何能引人向善?”
经过简单的交谈吕夷简便知道,赵祯没给佛门什么像样的安抚,这便是好事,因为最少没有挑起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矛盾,也没有离间双方。
“只不过,官家劝道我佛门应为朝廷所用,前往吐蕃施以教化,吐蕃佛教乃是密宗,所习佛法也非正统,当以我中原佛门之大乘佛法教化之,感悟之!”
吕夷简微微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祯居然是用的这一手,随即笑道:“若是佛门不从,怕是有大祸患相随吧?”
都这时候了,贤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直言不讳道:“然也,官家虽为明说,但睚眦之态令人胆寒,我佛门势微,不敢触及锋芒!”
吕夷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官家什么都不说比说什么都可怕,谁不知道官家手段凌厉权谋老辣,大宋的朝臣几乎都知道曾经的旧事。
官家对待百姓仁爱如己出,但对待官员或是宗室却严苛至极,当初赵元俨密谋篡位,官家几乎把宗室所有的权利拿走,之后对待官员更是严苛,不光设立监察院,连监察御史的人数都在不断扩充。
各地州府之中又有黑手协助御史收缴罪证,士大夫有时还要提心吊胆还不如寻常百姓活得痛快。
“如此便是啊!不光你佛门活的不爽利,便是我士人也是如此!”
吕夷简是典型的士大夫阶层,也是特权阶层,受到古典儒学的影响,在他的认知中士大夫就是高于百姓的存在,就是应当享受权利带来的种种优待。
这是封建王朝遗留下来的通病,历朝历代对士大夫阶层的照顾都是极好的,皇帝再强大也需要依靠士大夫阶层维护自己的统治,既然要用人便要优待,何况这天下之大,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士大夫的。
只不过在赵祯的眼中却是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赵祯眼中,这些权利都是“公器”,岂能善假于人乎?
受到后世的影响,在赵祯的眼中官员不是权利的载体,而是人民权利的载体,是皇帝也是百姓赋予了他们的权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皇权都是来自于百姓的。
唐太宗时的谏臣魏征曾经有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华夏先贤在某种意义上早已理解了皇权出自何处,“公器”出于谁手,只不过魏征更多的是为了限制皇权,公仆一词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但赵祯却在努力的让它出现。
只不过这些吕夷简和贤觉都没有发现,也极少有人会发觉其中的问题所在,赵祯正在让华夏民族一步步的走向新的时代,一个类似于封建王朝的时代,一个又不完全是封建王朝的时代。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贤觉仿佛坐在树下入定,整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语,边上的吕夷简也是如此,两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岂能不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最终还是贤觉没有忍住,缓缓开口道:“皇帝要让我等佛门前往吐蕃传教,不知东城豪门可有破解之法?或是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吕夷简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道:“眼下谁敢妄动?弥勒教便是前车之鉴,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事小,祸及亲眷事大,你可知东城人家一府一宅有多少人?出了事可担待不起!”
贤觉冷笑道:“是吗?!那弥勒教的信众牵连了多少人?官家可曾对那些人心慈手软过?莫不是我弥勒教的人便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