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伸手相邀吴升对面而坐那壮汉怀中抱剑跪坐于门口。
一时无语只闻油灯偶尔嘣出的噼啪声。
良久渔夫再次躬身:“还请先生随我回城。”
吴升问:“为什么?”
渔夫道:“大夫昭元有弟昭奢为乐尹。”
乐尹是掌管宫中音律的贵官权势不大地位却很显赫昭氏名列楚国三大公族族中得授贵官美职者甚多昭元官拜三闾大夫其弟拜为乐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莫非杀了昭元不够渔夫还想让自己出手去杀昭奢?
这桩生意肯定做不了当下吴升拒绝:“昭奢之事恕我不接。”
渔夫道:“死的是昭奢不是昭元。”
吴升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渔夫深吸一口气道:“先生当日杀的不是昭元是昭奢。”
吴升心里一惊仔细回忆摇头道:“在上园弹琴穿着狐衾相貌也和画中相似且有卫士守护……我没杀错。”
渔夫道:“当日不知为何昭元兴之所至便请了昭奢至上园听说昭奢去时衣裳单薄昭元见了便解衾相赠……此非先生之误。”
吴升无语:“难怪……当时有人使双钩阻拦那才是昭元?”
渔夫道:“此为士师孙介子昭元当在其侧。”
吴升道:“孙介子修为极深之前为何不曾提及?”
渔夫道:“其错在我。”
就算杀错了人也肯定不能回去吴升再次拒绝:“城中森然已非动手之机。”
吴升的拒绝令屋中气氛再次冷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
气氛有些紧张三人皆沉默不语良久渔夫忽问:“听说先生受了重伤?”
一句问出吴升似乎看见油灯上的灯焰轻轻一跳他一颗心也随着灯焰跳了一下。
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得不好恐怕今日就难以过关了。不管是眼前的渔夫还是门口的壮汉都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吴升感觉心快跳出了胸口。
镇定镇定!
吴升强迫自己镇定:“孙介子从旁偷袭令我几乎难以得手。为杀昭奢不得不弃了碧玉剑如今剑也丢了身上更是重伤难愈连行路都难。尔等要不要替我验伤?”
话说完屋中沉寂下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良久渔夫再次躬身:“我有灵丹相助能生肌肉骨七日之内当可复原如初。恳请先生再次出手有何所求我等必竭尽全力。”
说罢渔夫取来一个锦盒盒中有粒青色的丹丸:“此乃生元丹圣手文挚所炼足下服用之后最多七日便可复原如初。”
文挚本是齐国丹修曾以灵丹治好了齐国国君的不治之症也因出言无忌而惹怒了齐君被捉起来送入丹炉炼化一直炼了三日未死也不知是依仗的什么办法。
炼丹很讲天赋不是随便一个修士就能炼丹的故此丹师极少何况是一位成名的丹师。稷下学宫因此发话齐君才不得不饶了他一命文挚也就离开了齐国迁入楚国郢都。
这位丹修非常出名就连曾经的吴升这位常住偏僻之地的刺客都听说过眼前的小木匣中甚至有文挚本人签名手书的一片木简简单写着两句灵丹的用法看来是真品无疑。
自家知道自家事生元丹肯定无法帮吴升“生”出一个气海因此对吴升无用。
当下摆了摆手:“果然是好东西只是无功不受禄就不必了。”
渔夫凝视吴升吴升心跳加速面上却不露声色以浅笑回应。
对视良久渔夫躬身再拜前额触地施以大礼:“我等还有厚报。”
吴升依旧摇头:“杀错了人是你们的错不是我的错。昭元已然惊觉难觅良机。我虽不惧却也不愿送死。”
说罢起身径直来到门口那壮汉却没让开出路只是将怀中的长剑出鞘双手托于眉间躬身道:“我等不愿为亡国之人先生若不答允请自昭尸身上越过。”
吴升皱眉:“你想求死?”
那壮汉瞪着吴升慨然道:“为国岂敢惜身!”
渔夫也道:“非只小昭我等随时随地皆可死!”
偌大一条汉子跪坐着都能高及自己胸口却叫小昭这种反差让他有些恍惚——小昭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刻不是纠结名姓之时吴升盯着小昭的眼睛缓缓道:“自我束发习剑已杀七十二人记得当年初为刺客杀一人只收三百钱。尔等可知我现在杀人最低收多少么?最低一金低于一金之人我不杀更不免费杀人。”
顿了顿轻声道:“我不希望今日破例!”
说完直接从小昭身边迈了过去走出木屋。
忽听“呛啷”一声小昭拔剑了。
吴升心下一紧顿住身形也不回头:“临别之际我有一言相赠。”
渔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讲。”
吴升语出肺腑诚恳奉劝:“虎方之亡岂在一人?就算杀了昭元又能如何?能让正在围城的楚军撤兵?天下纷扰国战不休此为大争之势岂是尔等之力可以挽回?我料旬月之内虎方必亡。若想复国可往奔齐齐国强盛未尝不能会盟天下为尔等主持一个公道?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尔等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