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重庆府便查抄了一批从东南运来的伪币。想必如今还在设法伪造我们新的券引。”
“我担心的反而不是这些伪币而是宋廷封锁与我们的商道进行经济制裁。”
“经济制裁?”
“蜀地毕竟贫乏、人口稀少有大量的物资仰赖东南商旅运来。故而我们比东南更害怕商旅中断。打个比方我们这间屋子里东西少要是被关上了门难免会被困死在屋中。眼下江南完全有‘封锁’我们的实力。”
李瑕话到这里向李冶问道:“敬斋公如何看?”
“郡王这是考校老夫埃”李冶坐在那手摇着蒲扇慢条斯理道:“我对南面情况还不算了解近来听说过一些认为宋廷是封锁了不了贸易的。”
“何以见得?”
“宋人确实有钱但只怕钱不是握在其朝廷手里吧?”
李瑕笑笑颌首道:“敬斋公说的有理对金银关子如何看?”
“会子也好关子也罢宋廷始终是那个问题钱不在朝廷手里。国库没钱会子换成了关子换汤不换药。”
李瑕道:“最坏的情况便是如此国库没钱平头百姓亦没钱。”
严云云道:“故而宋廷哪怕想封锁贸易能从中获利的商贾也不会答应?”
“只要川陕还能与蒙古贸易。”李冶道:“谈商贸不能只看东南脱不开西北。”
他支起身来沉吟道:“蒙人喜欢收藏黄金珠宝。把通往西域的商路称作‘黄金绳索’通过卖出丝绸、瓷器、铁器、药材从西边运回大量的黄金、珠宝、象牙、犀角。与西边的贸易有两条商道一称‘钦察道’一称‘波斯道’。商道上色目人往来不绝贸易、进贡、传道数十年来往哈拉和林运送的金银珠宝不知几何”
说到哈拉和林的财富李瑕知道那必然是一个让人难以想像的数字。
从成吉思汗时期起蒙古人就在征服、抢掠孜孜不倦地收藏黄金到如今丝绸之路上则是遍布了从中欧、东欧、西亚、中亚、东亚、南亚而来的商旅、传教士。
故而忽必烈也发行纸币却不会出现江南那种物价沸腾的情况。
这是真正的实力。
相比起来李瑕远没有这种积蓄。
“换言之只要我们还能与西域有商旅往来哪怕只是走私商路就不至于断绝一边是来自东南的工艺品一边是来自西北的金银皮货眼下是‘中间商赚差价’有了本钱之后则发展工艺、扩大地盘从中间商成为真正的富豪?”
李冶道:“郡王这话虽糙但大致是这道理。”
李瑕议事时说的往往都是这样的大方略与诸人达成统一意见了方才做下一步的安排。
接下来聊的便是对整个商贸的统筹。
李瑕原本是把李冶当作数学家看待的但近来相处发现李冶首先是个官哪怕闲居三十余年其人生最开始的目标还是经世济民。
其次李冶则是个文人经史文章诗词样样精通。
不由让人感慨天才只要对某件事有兴趣就能达到这般成就。
李冶却没有这些感慨。
他读书科举本就是想经世济民。
之所以不仕忽必烈是因为“世道相违”懒得去当个翰林学士写些阿谀文章增其名望。
但忽必烈请了两次若再第三次李冶也是不敢拒绝的。
他又不傻。
活到这把岁数了什么事看不明白?
至于李瑕说实话李瑕与忽必烈李冶都看不上一个是宋国叛臣一个是蒙古强虏。
李瑕与忽必烈的不同就是没有那些一请三请直接把他强掳了。
还能如何骂了一通找个台阶下了做官就做官吧。
反倒是做了这官之后李瑕竟还真放权给他民生经济之事且正好得以一展平生所学叫他颇为惊喜。
这日议过事回到公房李冶正继续伏案统筹却有小吏快步过来。
“敬斋公请看这个”
李冶先盖上案上的文书方才接过几张券引。
眯着老眼看着上面的数字他微微讶然道:“这张是”
“是伪券重庆府有人凭此兑走了大批粮食察觉不对一查果然是假的。纸质、工艺蜀地不该有人能以假乱真到这地步。”
“这防伪编号也没错是有人泄漏了算法?还是被算出来了?”
李冶喃喃了一句眼中却是绽出饶有兴趣的光芒来。
他并未拿最复杂的算法来加密这些数字以免各地券引查核算起来不方便。
本想着自己于算学一道已独步天下无人能破解。
倒没想到宋国还有这般人物
“好好果然还是南面学术昌盛好埃”
李冶忽觉这王府的属官当得实在有趣捻须喃喃道:“那老夫就陪你们玩一玩也好”
这日褒园。
“贵人王翠说有急事求见。”
阎容正拿着一本账簿在算她的分红闻言懒洋洋地道:“都说了不要让她随意进内院我那位信不过她。”
“王翠递来了这个。”
阎容转头一看忽起身道:“让她来见我。”
“”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