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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里无家可归又未能卖掉儿女的流民聚集在一处麻木而沉默着。
能看到有鬼鬼祟祟的身影穿梭过人群趁夜将一些容貌较好的小童带走贫苦流民已没什么别的东西可被偷的了。
欺凌总与贫苦长伴。
好在眼下只是十月未入严冬这些人还没到最惨的时候。
临安也不是最惨的地方还有善人开棚济粥不至于每日死人。
江春没有权力管这些也救不了几个人。
他又想到自己连在御前规劝官家以国事为重都做不到
“走吧。”
驴车掉了个头重新向城里行去。
还未到余杭门却有一童子上前道:“车内可是江少卿程相公有请。”
江春愣了愣下了驴车由对方引着上了一辆宽敞而简朴的马车。
当年任县令时只觉宰执高不可攀而今夜相见江春只感觉到程元凤的衰老与无力。
“右相竟也在此?”
“老夫时常会过来看看以免身陷临安繁华忘了世情。”
程元凤指着街边的一间仓库又道:“那是百万仓在对街还有常平仓粮食还有但不多了勉强能救济灾民到明年。”
江春松了一口气道:“常平仓有粮那就好。”
“可今岁不是灾年。”程元凤喃喃道:“流民如何来的?常年战火连绵军需糜费朝廷发会子与百姓和籴会子不值钱百姓吃不上饭只好卖田卖地二十余年下来流民越来越多了埃”
“战火已停息为何今岁还是这般?”
“老夫没能治理好埃先帝在时朝局尚有平衡;大敌当前群僚尚有心气。如今这一口气散了经制日坏权势豪强兼并之习愈烈。”
江春想到官家那样子便知如今朝廷内斗之烈必是百倍不止于从前。
“右相当世名臣必已尽心竭力不宜妄自菲保”
“载阳今夜亦看到了物价腾飞黎民多难国库枯竭君上无心国事大宋社稷如患沉疴重疾。”
“是。”
“犹有贾似道空口救国实妄自尊大欲施猛药却不知这一剂猛药下去则大宋必亡。”
江春不知程元凤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只能感受到包括牟子才在内的许多重臣与贾似道政见不合。
“至于李瑕。”程元凤缓缓道:“那四千万贯本以为他会用来使川蜀百姓休养生息未曾想却是动兵陇西。载阳以为他为何如此?”
“为收复旧山河。”
“若如此甚好。老夫还担心他只看中个人之功劳还有公心那便好。”
江春道:“右相言重了李节帅一心社稷。”
程元凤抚须缓缓道:“载阳知开禧北伐之旧事?”
“是。”
“知吴曦之叛?”
“是。”
“知李全之乱?”
“是。”
“知端平入洛?”
“是。”
程元凤叹道:“我大宋国力已远不如开禧、端平年间矣。此言可有谬误?”
“右相所言不假。”
“那李瑕动兵陇西与开禧北伐何异?招纳刘黑马与招纳李全何异?若起异心与吴曦之叛何异?”
“这”
江春听得明白还知道李瑕有没有叛心已经不重要了。
就当今这个天子太懦弱无能了就驾驭不了李瑕这般大将。
让王坚镇守陇西说实话也不妥当。
“不必惊慌。”程元凤摆手道:“老夫假设而已收复陇西是好事好事啊若局势再好一些老夫也一定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可社稷稳固才是重中之重埃”
他已经看得很明白李瑕绝不是什么忠臣良将。
狼子野心之辈。
但再开口还是很诚恳。
“眼下社稷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兵戈既息不如请非瑜再回朝任官入枢密院、掌军国机要振兴社稷如何?”
江春一愣不敢相信程元凤竟有意让李瑕入枢密院。
大宋有始以来就未曾有过如此年轻的宰执。
“这我作不了李节帅的主”
“载阳可致书非瑜请非瑜信老夫只需群臣协力、天子圣明必可扭转大宋国势。”
“可李节帅若是不”
程元凤抚须笑笑道:“官家已答应了因重视非瑜方先询问他的意见枢密院诸相公已拟好奏章调川蜀各路安抚使回朝施展才干”
江春更多感受到的还是程元凤的诚恳。
也知社稷确实经不起大乱了犹豫片刻他点了点头。
“如此便依右相安排”
信使沿长江而上拐入汉江一个月后一封急信递到了李瑕手中。
“杨公也看看吧。”
杨果看后将信纸又递回李瑕案上苦笑道:“又是这伎俩?”
“是啊还是这伎俩。但这次我没有三策只有三个字回应。”
李瑕随手将那信揉成一团丢了。
“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