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小厮抬到偏房, 承志就醒了过来。他背后痛得厉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小厮帮他掀开后背的衣服,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触目惊心。
承志背上覆盖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有的地方甚至已皮开肉绽, 血肉模糊。
看来老爷盛怒之下, 使的力气不小。
许家一直制药卖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更是一绝。
“承志少爷, 你忍一忍, 这就给你上药。”
小厮帮忙用干净的帕子蘸着清水,擦拭掉承志背上的血污后,倒上金疮药, 又用细白的麻布裹缠住伤处。
从始至终,承志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直到小厮收手,说一句:“好了”,承志才勉强冲其笑笑,说一句:“多谢。”
而这个时候, 他额头的汗珠已经滑落到了下巴处。
小厮叹一口气,义愤填膺:“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火, 老爷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人往死里打呢?”
“不怪义父, 是我不好。”承志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他是这么说的, 也是这般想的。
毕竟是他违背承诺在先, 又害得义父在众人面前出丑, 只是挨一顿打而已, 他受得住。
小厮话一出口, 就有点后悔。主子再怎么不对, 也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议论的。他胡乱转了话题:“唉, 只希望老爷不要打大小姐才好,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
承志闻言一惊:“你说什么?什么打大小姐?”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时站起身来。
“就……承志少爷你昏迷了,老爷让人去把大小姐叫过来了,就在正厅说话呢。”小厮不甚确定,“应,应该不会对大小姐动手吧?我就这么随便一说……”
他随便一说,承志却不能随便一听。
义父还在气头上,教训他时,丝毫不手软。长安是个姑娘,又怎么能受得住鞭笞?
他不是把事情自己一力承担下来了吗?义父又叫她过去做什么?
“不行,我得去看看。”承志胡乱套上衣衫,起身就走。
小厮忙不迭阻拦:“承志少爷,万万不可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承志哪里还能待得住?他只说一句“不碍事的”就匆忙往正厅而去。
小厮心下犹豫,待追上去,又不太敢,一晃神的功夫,就只看见承志少爷的背影了。
定了定心神,小厮干脆先收拾这盆血水和帕子。
刚到厅堂,还没进去,承志就听到了长安的声音:“爹,你不同意这婚事也行啊,那我不娶他就是。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只是为了让他放弃入嗣而已……”
承志本来头脑有些发热,听闻这话,心神一震,仿佛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使得他整个人都被冻住。
她说,她不喜欢他,只是为了让他放弃入嗣……
不喜欢。
为了让他放弃入嗣。
其实类似于这样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天在青松园,他也曾亲耳听她对表妹说。
他当时冲动之下,还质问她,却被她强吻。他意乱情迷,自然也就无心再深究。他在这段感情里,时常患得患失,觉得她对自己不太像对心上人,可他总下意识地找理由。
可这会儿居然再次听到了这种话语。
前段时日,他一直在两难选择中痛苦挣扎,为此几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在安城陈家时,他最终决定背叛义父,义无反顾地和她在一起,为此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心甘情愿承担义父的责打。
而她告诉父亲,不喜欢他,她只是为了让他放弃入嗣许家而已。
承志感觉胸前一阵窒闷,心痛如绞。他耳朵嗡嗡嗡直响,仿佛有无数人拿着铜锣在他耳边狠命地敲,吵得他脑袋发疼。
他一时竟分不清,胸口和后背,哪里更疼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承志才扶着墙站好,耳朵里那巨大的轰鸣渐渐散去,厅堂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他听到他的意中人倔强地说:“父亲再过继,那我就再阻止,直到你决定不再过继为止。反正同族里那些人,应该都出五服了。”
承志思绪飞速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阻止?怎么阻止呢?都出五服了,是什么意思?
是……像阻止他那样吗?
也说喜欢吗?
承志知道他不该想的,可他此时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他心脏跳得厉害,眼前阵阵眩晕。厅堂里对话断断续续,可他不敢再听下去,更没有上前的勇气,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当自己并没有来过正厅。
承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没有目的,不问路径,不知不觉竟到了门外。
门口的小厮见他神情有异,喊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答,仿佛根本不曾听见一般。
小厮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