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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后头的探子们简直猝不及防,  万没料到杨景澄偷摸的溜出家门,转了一大圈又跑到华阳郡公府来了。且此时离宵禁不远,他们心里不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位该不会想歇在华阳郡公府?

    不怪探子们着急上火,  实则杨景澄此刻的处境十分危险。华阳郡公果真豁出去对他动手了,谁又能怎样?华阳郡公的地位早已深入人心,  因此无论是永和帝还是章太后,  要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杠,心里多少是有些发怵的。毕竟,锦衣卫不单个个是刑讯的好手,暗杀的本事亦是一等一的。惹急了他,  真有人能不怕他背地里捅刀子?

    因此,  这帮章太后特特派出来的探子当真是急的冷汗直冒。几个人凑在一处,先派二人回宫中报信,其余人等皆趴在不远处的树冠上隐匿着身形。如今春分刚过,  日头不算很长。说话的功夫,天色明显暗了下来。随即郡公府邸里走出来一人,那人没带帽冠,只一根玉簪束发;身着玄青云雷文的道袍;脚踩一双千层底的家常布鞋,  正是让探子们极为防备的华阳郡公。

    杨景澄随手把纸包往华阳郡公手中一扔,  笑道:“原来哥哥在家,  我还当今日得等上一会子呢。”

    华阳郡公没说话,  把泛着油光的纸包递给了旁边的随从,  对杨景澄做了个请的手势,兄弟二人便并肩走进了大门。挂在树上的探子们几乎捶胸跺足,若是旁的人家还罢了,锦衣卫头子家里,借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入内探查!为首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华阳郡公夜里一个发难,他们哥几个就得在太后的盛怒之下给杨景澄陪葬了。

    华阳郡公与杨景澄素来亲厚,因此,杨景澄进府,先去内宅拜见了嫂嫂梅夫人,又与两个小侄儿说了会子闲话,方跟着华阳郡公去了他常与人议事的院子里。只不过今日并没有进外书房,而是在小池塘边的凉亭里设了一桌席面。

    四月初夏,夜风宜人,水边的凉亭里着实舒爽。华阳郡公单手执壶,姿态随意的给杨景澄的杯子里倒上酒:“媳妇儿查出有孕,便这般高兴?”

    杨景澄从进门开始就挂在脸上的和煦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皮耷拉了下来,能看见深深的折痕。细长而略带着弯曲的睫毛直接把平日里明亮的眼眸盖住,并在鼻梁上打出了一片模糊的阴影。他号称来寻华阳郡公喝酒,却没伸手去端酒杯,更没碰自己买来的卤菜,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华阳郡公没再说话,夜风吹拂下,细细的品着杯中的酒。他不嗜酒,近来更是事物繁忙,不敢贪杯,因此下人预备的是带着些微酸甜的青梅酒。借着点酒香,品尝着那若有若无的青梅滋味。

    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池子里的荷叶舒展,随风摇曳。偶或有条鲤鱼跃出水面,带起一串儿水珠,又哗啦一声落入了水里。仲夏将至,细碎的虫鸣声,隐藏在层层的树叶间,听不真切。

    一盏盏的灯笼亮起,除却屋舍凉亭里的照明,池塘边或路边亦布满了羊角灯。暖黄的光打在碧绿的叶子上,是有别于白日阳光下的通透的美。

    美景、美食、美酒,原该是沉醉舒畅的,但此时此刻,却不知不觉变的沉重,仿佛空气里凝滞了厚重的水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嗒。”精致的瓷杯落在石桌上,发出了轻微且清越的脆响。华阳郡公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说,什么事?又在哪受了委屈?”

    杨景澄垂下眼睑:“我今日去寻表哥楼英了。”

    华阳郡公不疾不徐的问:“然后呢?”

    “榕王想纳他妹子,我让他这几日便把妹子嫁了。”杨景澄低落的道,“还有,让他即刻预备离京。”

    华阳郡公有些意外,谭夫人寿宴上的林林总总他自然一清二楚,却不料杨景澄的反应竟如此迅捷,不仅当日提前离开,公然落了章家的颜面,今日还火速斩断了新生的牵扯。加上昨天夜里的一番做作,手段也未免太过激了。作为章家的死对头,华阳郡公自然觉得杨景澄上道,然而作为兄长,不免为他担忧。事缓则圆,许多时候说的不止是好办事,更重要的是好做人。杨景澄根基未稳,被章首辅惦记上,终究会有麻烦的。

    “其实昨夜,我并不知道媳妇儿怀孕了。”杨景澄很是无奈的苦笑,“我没想到她居然使出罚跪儿媳这等小门小户的手段。一时气恼,有心给她个教训,顺道借此彻底撇开章家——他们家的闺女害我媳妇儿流产,从此便是不死不休了。谁知道……”

    “你太急切了。”华阳郡公点评道。

    “我不急切,待榕王纳了我表妹,再放我表妹多回娘家几趟。”杨景澄眸色渐渐转冷,“到那时,可就是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言说的华阳郡公简直头痛欲裂。他得知章太后亦看重杨景澄后,便有心将此事透露给永和帝知道。许多年来,永和帝肯容忍他,全因长乐摆明车马依靠着章家。两害相权取其轻,再怎么着这也是老杨家的江山,败给了他到底不必愧对列祖列宗,是以咬牙压着长乐,方形成了之前均衡局面。而眼下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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