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过了五十年，还是那么好听。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只要自己留在这里，只要自己回头，逝去的时光，皆可回溯。

    莫先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不舒服，歇一会再去找你们。”

    雇佣兵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您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我们擅长骨折和淤伤的，您是伤到哪里了？”

    “给您按摩一下？”

    “您闹肚子？”

    “痔疮犯了？”

    众人七嘴舌地关心起来，毕竟这可是大金主，还指望他出去加钱，可不能在这里出事。

    莫先生被他们气得笑出声，从怀里摸出纸笔，写了一行字，撕了下来，递给了雇佣兵的头目。

    “拿着这条子，去找我的财务。她会给你再打万的。”

    众人心头顿时一片火热，头目小心翼翼把纸条收起来，看了看莫先生，考虑了片刻，说：“那我们先走，分钟后，回来接您。您好好休息，千万别做傻事！”

    莫先生微微笑了起来：“人老惜命，我巴不得送出所有的财产，就给自己多买一分钟的时间也好，又怎么会想不开？”

    “叮！系统检测到情感欺诈！您说的是假话！”

    只是这句话，除了莫先生之外，在场众人根本听不见。

    看着他们疲惫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中，莫先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小李先生，我借你的东西，已经还了。”

    随着这句话，此处的空间和时间中，似乎少了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莫先生静静坐在大石上，似乎等待着什么。

    一阵风起，风中传来一股过去的味道。莫先生仰起头闻了闻，没错，是她身上的香味。五十年来，他忘了很多东西，他忘记了自己的崇高理想，甚至忘记了自己做人的底线，但他始终忘不了这种香味。

    莫先生想起了那张羞涩的面庞，想起了那个充满活力的矫健身姿，像一头小鹿，在他心里跌跌撞撞。

    他的右眼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然后，他的左眼流下一行滚烫的泪水。

    他笑了——这一生他笑过无数次，有真笑、有假笑、有阿谀奉承的笑容、有嘲弄讽刺的笑容、有狂妄自大的笑容、也有无可奈何的笑容。但这一次的笑，没有夹带任何功利任何目的，比初生婴儿的笑更加喜悦。

    再抑郁的人，看见这幅笑容，都会由衷感叹：“活着真好！”

    …………

    分钟后，两个带枪的雇佣兵，鬼鬼祟祟靠近了这里。

    原先莫先生坐着的大石头上，只剩一张钛合金面具。

    一人捡起面具，很是疑惑：“莫先生呢？”

    …………

    李成推开门，诚恳地说：“大姑，我是借了小志哥六万元结账。这笔钱我会还给他的，加倍还。”

    大姑鄙视地瞪着他：“笑话，你连手机都靠小志给，你拿什么还？不还是靠你爸妈掏钱？还加倍还，你这是打算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房产吗？”

    李成硬着头皮解释：“我有钱的，有人借了我的东西，租金还没付。过几天他的钱到账了我立马还！”

    “租金？多少钱？”

    “两——”李成刚开口，忽然意识到说两亿美元一定会被人当成傻子，还是低调点往小了说吧。

    “两百万。”

    “两百万？”大姑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又发出了夸张的笑声，“大家听听，这孩子假话说多了什么数额都敢扯。你说租金两千两万的还有人信，两百万租金，租什么，金山吗？你这孩子说假话都不知道先过一下脑子吗？”

    不得不说，金钱确实可以改变人的气质涵养和说话方式。以往李成觉得元就很多了，现在为了吓到大姑，已经把两亿美元缩减到两百万人民币的数额。在他看来这笔钱就是个零头，很小很小了，没想到还是突破了众人的理解上限。

    再说了，系统可比金山值钱多了。

    真给一座金山，自己还不愿意要呢。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亲戚们听了“两百万租金”纷纷摇头，这下更助长了大姑的嚣张气焰，阴阳怪气的话一句接一句。

    隔壁病床的老人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你是孩子的大姑吧，他是你亲侄子，你怎么能这样说他？这几天孩子给老人跑进跑出的，一句怨言没有，我都看在眼里，他不是说假话的人。也许是最近遇到了难处，你是他亲姑姑，这么说话，以后万一有求他的时候，怎么好意思开口？”

    大姑眼一瞪：“我求他？我求他下次借少点？”

    父亲忍不下去了：“够了！”

    这时候，李成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瞧，是个京城的陌生号码，又是推销电话？

    烦人啊，这时候推销什么东西？自己没有心情也没有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