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说了一套祝词后,鹿肉被抬了上来,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位穿布衣短打,腰间围着白布围裙的厨子。
“列位,您可瞧好了!”
那厨子说话中气十足,朝在座贵宾抱拳示意,这才拿了牛皮包着的刀具出来,开始行云流水割肉削骨。
在西山虽然也有厨子现场处理主子们猎回来的猎物,但是在京都还是第一次看到,尤其是这大冬天的,在这屋子里开始割肉。
“这何家也算是用了心思,跟庖丁解牛算是异曲同工,有几分新意。”
宋鹤轩将视线从正中收回来,端了桌上的秋露白饮了一口,笑中带了几分对何家装相的哭笑不得。
李陆冬和宋撷玉一席,一身宽的隔壁席坐着宋鹤轩和李祁汐,因为挨得近,所以宋鹤轩的话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再看那炫技的厨子时,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自从这永安侯府的老侯爷过世之后,永安侯府是越发的乌烟瘴气,上不得台面。”
宋撷玉在旁边听着李陆冬附和,思绪渐渐飘远,上一世要不是何德明聪明,把顾安宁给骗去永安侯府,靠着定安将军府和顾安宁,让永安侯府显出几分从前的阔绰来,恐怕永安侯府让这何钱思管着,会更加不得章法。
只是好景不长,这何家母子就是忘恩负义的豺狼,见侯府出了几回头,庄芸和顾峥嵘在边塞死于战乱,就起了收权的心思,最后活生生把顾安宁给磋磨没了。
而这,也是永安侯府最后的荣光,自顾安宁去世之后,永安侯府的颓势几乎呈断崖式下跌,任凭何氏母子如何不甘心,都不能改变分毫。
何母看宾客捧场,赢了满堂喝彩,自觉维持住了自己永安侯府主母的架子,这才挥手让那厨子下去。
“各位,鹿肉不是什么稀罕物,天寒地冻,雪虐风饕,喝上这么一口鹿血酒才算是过瘾。”
她今日志得意满,更显得容光焕发,脸上的褶子都少了大半,看着像是年轻了十来岁。
“把鹿血酒端上来。”
坐在正屋角落的乐人此时奏乐很是激烈急促,丫鬟们端着酒杯鱼贯而入,这酒杯呈透明状,今日来的宾客不少,永安侯府的实力,自然拿不出这许多的夜光祁连玉杯来。
李陆冬盯着那杯身看了一眼,当下嗤笑:“琉璃盏?也不怕被人笑话,若是真没这个财力,大大方方的用烧制琉璃也罢了,偏偏还要用琉璃仿着祁连玉做的夜光杯,弄成如今这四不像的模样。”
琉璃盏虽然没有夜光杯奢华,但是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祁连玉烧制不易,取材名贵,若是烧制失败,工匠们也遭不住这损失,所以夜光杯的花样极少。
而琉璃盏就不一样,虽然烧制也算不上容易,但是烧坏的残次品还能回炉再造,某种程度上,容错率也要大大的增加许多,自然样式,颜色都要更有观赏性。
偏偏何母为了打肿脸充胖子,既没有祁连玉的贵重豪横,也没有琉璃盏的花样子,让人看了只觉得小家子气。
等丫鬟们将那鹿血酒放到每席的案上,何母率先喝了这酒。
顾安宁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酒杯,猩红色的鹿血染的琉璃盏多了几分血色,胃里开始翻滚,她皱了皱眉,将酒杯子推远了些。
“安宁,你身子不好,这鹿血最是强身健体,怎么不喝?”
顾安宁动作一顿,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给了何母面子:“我不喜这鹿血腥气,姨母的心意安宁领了。”
“腥味?既然是酒里掺了鹿血,有些腥味自然是在所难免,身子为重,安宁还是莫要娇气的好,喝了定会药到病除,也省的受苦了。”
顾安宁被她这么一劝更是起了逆反心思,冷了脸:“不必,我不过是小病。”
她这算是给何母甩脸子了,当下气氛静了静,衬得吱吱呀呀的古琴声和敲鼓声越发的突兀。
“罢了,这鹿血酒安宁若是不喜欢,不喝就是,近来姨母这府上来了一名神医,安宁不若在姨母府上多住些日子,让这神医帮你调养调养。”
何母一脸慈爱看着顾安宁,何德明在旁边几乎按捺不住,不是说好了,哄顾安宁喝了那放了东西的鹿血酒?
怎么突然就转了话口?
不止何德明焦灼,顾安宁也坐不住了,在这里呆半天都是折磨,还要在永安侯府呆几天?这跟要她命有什么区别?
“一杯鹿血酒能解决的风寒,还是莫要扰了神医清净为好。”
顾安宁将移开的酒杯又重新拿了回来,一闭眼直接就给自己灌了下去。
比起跟何德明这匹豺狼呆在一块,生喝鹿血简直不是事!
看顾安宁把这鹿血酒给喝了,何母笑的见牙不见齿,但还是故作责备:“你这孩子,这哪里是你这么牛饮的?等下可别酒劲上了头。”
就在何母话一落音,顾安宁身形踉跄了下,头晕目眩的。
庄芸在旁边看的真切,伸手扶了扶,悄声在她耳边开口:“你这丫头,不想应付你姨母,也别醉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