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溪拿出了道具，正要脱身，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他的思绪是活跃的，但身体却生出了另外的意识。

    他听见脖子上的骨头转动，发出“吱嘎”的声音，然后对上了先生的双眼。

    就一眼。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一个模样。

    四周的植物冒出了彩色的荧光，它们生长、蔓延，顶破了上方的玻璃拱顶，不同种类的植物扭曲缠绕在一起，如同“活”了过来，在互相吞噬着。

    而先生也不再是那副完美无瑕的模样，而是成了一团人形的黑雾，雾气聚散间，邪恶的触手蠕动着。

    沈柏溪的瞳孔扩散了开来，大脑一片空白。他站了起来，朝着藤蔓丛中走去。

    一步、两步。

    在消失在谢小舟的视野中后，他从“人”，变成了一滩蠕动的烂泥，被旁边的植物扎根，吸食完其中的养分。

    但在这个过程中，沈柏溪还是保留着意识的，他远远听到了谢小舟的声音。

    “先生，你对他做了什么？”

    现在谢小舟已经明白该怎么和先生交流了。

    先生很单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他的三观都还在一个刚刚搭建的过程中，和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听不懂的，只想要知道什么，想要让他做什么，直接说才有用。

    先生语气轻松地说：“他太吵了，我让他走远一点。”

    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先生这么大呼小叫。

    不过，谢小舟也做了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先生却不觉得厌烦。真是奇怪。

    先生觉得这个可以研究一下。当然，如果有人知道的先生的想法，自然会告诉他一个新鲜的词——双标。

    ***

    谢小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了路上，不，这已经不能算路了。

    他们离开了刚开始的盆景园区，来到了外面的公园。

    不知何时，这里的植物变得生命力旺盛了起来，灌木、苔藓和地衣疯狂地生长，根系蔓延得到处都是，几乎到了不能下脚的地方。

    看起来，似乎是积蓄着的所有生命力都在此时爆-发了出来，很快它们就会枯萎衰败。

    先生刚才带着他去了惨叫声传来的地方，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残缺不全，都认不出是谁。

    谢小舟看到了尸体身上带着的铭牌，才知道死的是复生会里的那个平刘海。

    平刘海并不是死于嘉宾之手的，她的身上布满了被啃噬过的痕迹，就像是大型昆虫的口器。

    谢小舟扫过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尸体，有这么大的虫子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听见耳边响起窸窣的声响。回过头一看，一对比人头还要大的复眼从树叶后面钻了出来，复眼转动间，镶嵌着的每一个小眼上都出现了谢小舟的脸庞。

    那是一只……蜜蜂。

    蜜蜂如同小牛一样大，长长的口器漆黑锋利，发出嗡嗡的声响。

    它盯着谢小舟，复眼中出现了人性化的贪婪。

    谢小舟的腿有点软。

    呃……他胆子很大，但是生平只怕两种东西，一个是水，另一个就是虫子。

    本来他是不怕蜜蜂的，可架不住这个蜜蜂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令他感觉到一阵晕眩。

    先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谢小舟：“你在害怕。”

    谢小舟：“……”

    确实。

    先生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人类，不，是谢小舟。

    他身上的情绪很有趣，有时候很大胆，有时候又很胆小。害怕虫子，却不害怕先生。

    这就是人类吗？

    先生觉得这次的观察很有意思，可以稍稍再持续一段时间。

    蜜蜂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最终决定选择谢小舟当做是食物。

    嗡嗡——

    半透明的翅膀扇动了一下，无数鳞粉飘落。蜜蜂的身体变大了，速度却没有变慢，化作了一道残影，朝着谢小舟扑了过去。

    谢小舟眼前一花，蜜蜂的口器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见上面挂着的一条肉丝。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蜜蜂的动作停了下来，复眼中出现了惊恐之色，想要拼命地挣扎。

    但这都是无用功，它被“抹去”了。

    就好像是有一块橡皮擦，将它的存在与联系都擦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连谢小舟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生物的存在，他松开了手指，能够记录时间的怀表掉落了下来，又被细细的链子牵扯住，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了起来。

    “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保护了你。”先生的语调有些上扬，“又一次。”

    先生逐渐能领略到了谢小舟的意思。

    保护、帮助、付出，在做完这些后，先生与他之间就能产生联系，然后，就能够明白什么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