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栖霞山,栖霞山上栖霞观。
华亭县方家的一家之主方进博如今就在这观中居住,与一干来自江南各处,身份各异,却都算是修道之人的同好聚集在此,谈天说地,好不潇洒。
至少,对外人来说就是这么一场聚会了,而且方进博等人参与这样的聚会早成定例,往往每月,就会跑到栖霞观中静修一番,在此期间,寻常人等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打扰,哪怕家里有了些麻烦,也会被亲信之人做主解决。
不过此番之事却没那么容易应对了,临近中午,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棱棱飞到了道观后院,而后便有个道人接过拆看了下上面的姓名,不敢有丝毫怠慢,就把这封传书送到了前边厅堂前。
此时,厅中数道数俗正在聚会谈天,不过他们所谈却非想象中的修身养性,也未涉及什么道门黄老之说,这些应该在此修身养性的家伙此刻谈到的却是官场,而且是江南各地的官场情势。
这一刻,一人正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最近江南官场上的变化可是不小的,前两年才换了巡抚,后来更是连几名领军的主要将领都换了个遍。这其实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柳润声在此掌权多年,必然栽培了诸多心腹,朝廷既已将其拿办,又怎会放心让他的人继续执掌江南之权呢?”
说到这儿,他突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方进博:“不过有一点却叫人颇感意外了,那就是不光寻常将领有所更换,就连松江知府和进博你所在的华亭县令也被匆匆更换,他们可不是柳润声的人,这其中内情,就不得不让人感到疑惑了。”
方进博轻轻咳嗽了一声:“松江知府在任时庸碌无为,早被下属几个官员架空夺权,或许是朝廷得了风声,才有此决定。至于我华亭知县嘛,其实也差不多”
“要真是如此还简单了,可问题在于他们同时更换,就值得玩味了,是不是朝廷已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派人到此?”另一人神色一动道。
“不可能!松江也好,华亭也罢,虽在江南,可真论起份量来却远比不了其他各地,朝廷就算有所觉,真要提防有变,也该把人放到更关键的位置上去。”上首的道人断然摇头反对道。
“那要是他们已进一步得知了我等的谋划呢?”
这一问,让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这个假设可太严重了,要真如此,接下来他们的大计将面临极大的困难与挑战。
“那个新任的魏知府你们可有过接触,能让他为我所用,或是让他睁只眼闭只眼吗?”道人在沉吟了一下后突然问道。
一名和方进博年岁相当,五旬左右的男子轻轻摇头:“这个魏知府到任时我也与他有过接触,他年纪虽轻,却气度不凡,而且并不贪钱好色,想要拉拢怕是不容易啊。所以我就放任那些府衙属官继续架空于他,这样他就不会成我们的绊脚石了。”
“哼,若他真敢坏我们大事,到时将之一杀便了。如今的江南早在我教掌握之中,只等一个时机到来,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府了,就是巡抚,生死也还不是在我们的一念之间?”一个看着更年轻些的男子满脸不屑地说了一句。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附和,当然也没有劝阻,只有方进博低头哼了一声。这家伙就跟徐家一样,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却不懂得什么叫步步为营,越是大事,就越要小心的道理。
或许,这也和这里几人多半跟随“火长老”行事有关,那位也是个暴脾气,真遇到难处,想的就是直接碾压过去。
“至于华亭县”道人转换话题,看向方进博,“徐家进博你总能拿捏住吧?”
“道长放心,徐紫洋看似老谋深算,其实头脑也就那样,真要遇到个厉害人物,翻手间就能让他徐家万劫不复,我自能控制。”
“那就继续通过驾驭他们来控制县衙,到时这第一把火就要由你来点了。”
“是,属下明白!”方进博忙正色点头,同时脸上还闪出了几许兴奋,多年筹谋蛰伏,到今日,终于就要见分晓了。而且这第一把火将自己来点,首功自然也在自己,想想事成后的风光,他就有些不能自已了。
随后几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这才各自起身,离开了厅堂。
而当方进博出得堂来,思忖着过两日就能回去时,就见自己的儿子方长生神色凝重地等在侧方,见他出来,赶紧迎上:“父亲,家里出事了。”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飞鸽传书送了过来。
“嗯?”方进博愣了下,以为是家中某个不成器的子侄闹出了什么祸事呢,但随着他低头看过内容,脸色就迅速变得凝重,脱口就道,“这怎可能?”
是啊,这纸上的内容可太叫人感到吃惊了,甚至是大为荒谬。
自己才离开华亭不过十多天,那新来的县令到任也就那么点时日罢了,怎么就能如秋风扫落叶般把个徐家打压成这般模样,甚至连徐紫洋父子几个都被他拿下了呢?
这不合常理啊,县衙不是一直都是徐家人在做主吗?连之前的许县令都只是提线木偶,一个新到任的县令又是怎么轻易做到的?
奈何这纸上内容实在有限,只给了个结果,具体前后因果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