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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回答道:“我之前听谢先生说话,仿佛先生厌恶世人以家世评判人的才能。那为什么要以家世批评人的品性呢?”

    谢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是我的不是,不该直接与你议论你的长辈。”

    他虽说是道歉,言下之意似乎是自己方法不当,才使得韩松无法赞同他。纵是他有恩于韩松,韩松也有些恼火。她不由冷淡起来,说道:“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谢冰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她的态度变化,平静地说道:“你如今在学哪些功课?”

    这是说好了的事。韩松无法推脱,她便把准备好的卷轴书简逐一拿出来给谢冰看。有《诗》与《文选》,有几幅字帖,还有殷昀给她布置的两卷文章。

    谢冰打开来看了看,脸上有一丝讶异,说道:“你能读懂这些吗?”

    韩松有心要震一震他,但想到自己点灯苦读的往事,只得承认道:“不能都读懂。”

    谢冰问道:“潜光先生如何教导你?”

    韩松说道:“我在先生书房里念书,遇到不能理解的,就去问他。”

    谢冰没有评论。他问道:“那你离开绵山几日了,有什么疑问吗?”

    韩松想了想,把卷轴一段展开。文章是殷昀的字迹,应当是他重新整理的部分内容,文中写道:

    ……崔杼立景公而相之,庆封为左相,盟国人于大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

    这是说庄公与崔杼之妻私通,被崔氏所杀。旁人问晏子会否因此自尽或归去。晏子回答,君臣都是为国家服务。国君因私怨而死,臣子不必为他尽忠,因此不走。崔氏执政,要求臣子发誓依附于他,晏子把誓词改为他只忠于国家,然后盟誓。

    谢冰问道:“你哪里没有明白?”

    韩松拿出殷昀的问卷给他看,说道:“殷先生问我,以晏子的言行,能不能算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想知道,晏子发誓这样的场合里,是旁人也听见,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她也知这远不算一个史学疑问,有些羞涩。谢冰倒也没有拒绝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说道:“我知道司马氏的文章中写道,晏子不肯盟。庆氏欲杀之。崔氏赞许他忠诚而没有这么做。以此推之。恐怕旁人都听到了。”

    韩松“哦”了一声。谢冰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韩松道:“我知道宴子不为国君殉死,也不离去。不是因为他贪生图利,而是因为他有自己坚持的想法,要为国做事。他假装附和崔氏,也不改变这一点。但他直说出来,我更喜欢他。”

    谢冰道:“他直说出来,也许不久就被杀了。那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耗费了性命,又怎么为国效力呢?”

    韩松道:“确实是这样,然而......”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说道:“崔氏逼人发誓效忠于他,多么霸道,我就不愿忍受这种事。”

    谢冰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有问题吗?”

    韩松道:“多谢先生。眼下没有啦。”

    谢冰又看了看她。他屈起指节在竹简上滑了一段,在其中一个字形上敲了一下,问道:“这个字念什么?”

    上面写道:“举棋不定,不胜其耦”,他所指的是一个耦字。

    韩松果然不认识。她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猜与对偶的偶是一个字。”

    谢冰说道:“耒,曲木也,是农器。两人一起施力则为耦,所以有双,对的意思。这里确实用作对手。”

    他见韩松点头,又问道:“你这样就能记住吗?”

    韩松匆忙找笔墨。但她确实是习惯了殷昀观其大略的读书方式,竟毫无笔记的准备。谢冰看她手忙脚乱片刻,说道:“不必了。”

    韩松感觉自己很为殷昀丢了脸,她小声解释道:“殷先生说过他不教字词。”

    谢冰打量着她,似乎在考虑一个棘手的问题。韩松的抵触情绪倒也消退了,望着他的衣袖等待。只听谢冰说道:“这样吧,你明日起早晨带着功课到官署侧厅里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及时问我。”*

    其时的官署分为内外两层,内院用作官僚家眷的居所。里面又分为郡守及其门下官员的住所,以及各部分吏员临时休息的地方。韩松与岑楚等人实则住在官署的内院里。她第二天便依言去外院的官署侧厅。

    走廊里有许多各曹吏员在往来走动。但是人数比韩松想象得要少很多,还有不少人看着不像文员,像是商贩或武士。一小吏把她引到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里。看起来是谢冰办公的书房。里面没有什么摆设,文卷在不同架子上堆到了屋道:“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你们自己的船队也不出去吗?”

    小吏道:“近几个月里州郡都各自囤积钱粮,商运都断了,也无大事。”

    又忽然道:“其实这水坝也算是商运的一种。”

    *

    韩松起先并不能理解他的话。但随后便明白了。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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