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停在了一张有些熟悉的画面中。
冰冷的灵堂中白布在飘扬,在一阵或是虚假或是真情的哀嚎中,女人跪坐在地上,把正在嚎嚎大哭的孩子拉到身前,往他的手腕上系了一根有些破旧的红绳。
然后紧紧的搂住他。
高大无比的父亲倒下了,比父亲还要强壮凶狠的男人也倒下了,但日子还要过,还得有人扛。
随着泪水缓缓流下…
本来有些富余的家里逐渐变得空荡,而本来温柔的女人也慢慢变得泼辣难缠。
…
…
一个有着几分姿色的女人和一个瘦小的孩子跪在一间院子里。
一个穿着儒衫的瘦高老者站在台阶上看着跪着的二人,缓缓的说道,“你再怎么跪下去也是没用,没钱怎么读书,天下间就没有这个道理。”
“我要是收下你我还怎么收别人的钱?要是任谁来都这么一跪,我是收还是不收?”
女人抬起头温和而又坚定地说道,“请先生先收下我家娃儿,我三天之内一定把钱送到。”
“三天?”
老书生虽然不信,但是看在她们已经跪了一天的份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要是到时候钱不到,你就把人领走吧。”
女人重重地磕下一个头,然后慢慢拾起身子,微微颤颤的离开了…
…
发丝有些凌乱的女人把一串钱恭敬的交给了老书生,可以看到她衣袖被抻开的胳膊处有一片一闪而逝的清淤。
一个寡妇能怎么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老书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荡妇!”
然后赶忙把那串铜钱扔开,好像是那钱会脏了他的手似的。
……
这世道,想要活下去,就得要豁出去才行。
依循着这句话,女人在闲言碎语中艰难又坚韧的支撑着。
在无穷的恶意之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处“善意”可以给女人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
而张宝仁却羞愧的发现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心里很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哪怕得到一丝善意,也想要给予更多的回报。
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打算宴请贵客。
可是等兴冲冲上了门,却是遭遇了忽之而来的疏离。
“…实在是抱歉。我在真武大帝面前立下誓言,要默念「玄天上帝报恩经」五百遍。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
小道士话说的正式,可眼底的距离与那一丝鄙夷却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刺目。
女人只能尴尬的回道,“不干事,不干事…”
然后就好像最后一点衣服也被扒光了一样,羞愤地逃走。
…
饭桌上,虽然只有两人,但依旧温馨。
小孩扒拉着手中的饭,看着身边温柔地女人,小心的试探道,“娘,我…”
“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学堂又要添置什么东西?
不要担心,给娘说。”
“我…我不想去上学了。”小孩低着脑袋小声说道。
“你…你说什么!”
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女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拉过孩子,一巴掌重重地落在脸上,啪!
清脆的声音在屋中响起,细嫩的脸上瞬间浮起一道通红的掌印。
“你说,你还去不去。”
面对女人的喝问,小孩却只是小嘴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见此,女人就要再打,可手刚刚扬起,却又忽然止住了。
然后在一阵沉默之后,女人颤抖的说道,“是不是…他们说些什么了?”
小孩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面对女人的目光缓缓地低下了头颅。
“这…这……”
女人忽然变得惊慌无比,双手无处安放,“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最后,孩子的拥抱终于让女人再也忍不住崩溃了,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孩子嚎嚎大哭,“啊…啊……”
“娘…我豁出去了,但还是活不下去!”
“爹…我快撑不下去了!”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都欺负我……”
“他们都看不起我。”
“呜………”
大哭之后,母子二人相拥而眠。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一觉醒来。
孩子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女人疯狂的寻找,求神拜佛,当掉所有家产,可却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柱的女人终于疯了。
她整日里在家里自言自语着,“我的儿啊…”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咱不去学堂了。”
“娘再也不逼你上学了。”
“你到底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