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不是刚离婚吗?何有田那个犊子给的那俩钱儿也不够你买房子的,更别说小满都这么大岁数还是一事无成,也没个去处。正好我那刚刚翻盖的三层小楼就归你了,你顺便还能照顾咱妈。都是一家子人我也不计较那些钱不钱的事儿了。”
亲爱的四舅把这些臭不要脸的话升华得无比顺畅且振振有词。
老宅到了他的嘴里变成了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前有河后有坡,坡上还种了十几棵大久保,整个一个乡村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那就是神仙一样的地方,神仙一样的日子。
那你怎么不去住?你咋放着神仙不当非要去做个猪肉贩子?
他满嘴跑火车都不能蒙蔽长期被扶弟魔光环降智的老妈张彩华,更遑论大学毕业就在d市一直做酒类销售工作的老江湖何小满了。
奈何老妈虽然不相信四舅的说法,却不忍心让偏瘫的外婆风烛残年还要看四舅妈的那副嘴脸,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一家子哪个更懂得忍让哪个就注定了要吃亏。
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这样?
何小满发散的思绪忽然被眼前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和稀稀拉拉的几棵树给扯回来,哎呀他个卷卷,这……这不就是自己刚刚继承的那份产业吗?
可是她明明是一直在一个地方转圈,怎么跑到了五里地之外的槐树堡来?难道是她天赋异禀领悟了瞬移术?
老宅的位置何小满还是有点印象的,但是仅限于十岁以前。
十岁之后四舅先是在瓦窑镇边上买了房子,后来肉铺生意越来越好,连锁店开到了钟台县城里,四舅索性又在县城里购置了一套房子,跑去跟开熟食店的二舅一块摇身一变当起了城里人。
一家子全都搬走了,槐树堡老宅就空置着,所以十岁以后这个依山傍水又紧挨着瓦窑镇的小村子何小满渐渐就很少踏足了。
想到外婆家这些闹心事何小满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似乎那个年月谁家都是好几个娃好几个娃的生,家家也都有一摊子理不清的家务事。
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蹲着把晚饭给吃了,没想到迷路能直接迷到自己家门口,收起自己的传家宝大板菜,何小满拿出钥匙一下就打开了紧锁的房门,此刻的她除了感慨一声“缘分呐”之外还真找不到更恰当的表达。
虽然这栋“花园别墅”继承得无比闹心,总算能解决她眼下即将露宿野外的困局,初冬的北方穿着一身a货x口卫衣卫裤在外面冻一整晚,别说a货就算是真货也扛不住啊!
何小满确定自己要是就这么在外边蹲一宿,明天等待她的只有两个去处,要么是南山公墓能争取到一个坑位要么就是镇医院争取到一个床位。
所以尽管这栋房子出现的巧合到诡异,何小满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上面那俩地方她都不想去。
一圈连走地鸡都拦不住的木头栅栏围着这栋三层小楼就算是院墙了,门口大敞四开连个大门都没准备,院子里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枯草,里面有几棵果树苗挣扎着冒高出十多厘米显示自己孤傲不群的木本身份。
何小满知道,如果动迁的话,院子里的果树是可以要求开发商额外补偿的。
她的好舅舅跟舅妈是一对绝配,出门永远都是低头看路就为了不错过捡着钱的机会。
院子中间那条石子铺的小路上也都是杂草丛生,知道这里动迁无望,四舅妈早早就搬回当初四舅在镇上买的房子去了,住惯了城里干干净净的楼房,槐树堡这栋力气大点打个喷嚏都能崩塌的破别墅她是一天都住不了。
但是何小满可以。
这两年身为一个经常下片到各个分销点去搞促销活动的基层销售人员,她除了没有露宿过之外什么地方都住过。
万幸的是这栋房子水电都还通着,毕竟那个时候为了争夺这栋老宅的所有权,四舅妈假模假样搬回来住了一年多呢。
被四舅重新翻盖的房子倒是很干净,屋子里还带着那股新房子特有的粉刷过的味道,因为没有人住没有任何取暖措施,除了能挡住刀子一样的北风之外并没感觉暖和多少。
何小满像个入室盗窃犯一样满屋子乱翻,总算在一个大樟木箱子里翻出一套半旧的被褥草草铺在沙发上,沙发虽然窄了点,可总比一直没有烧过的火炕暖和点,满是尘土的玻璃茶几上还有个电热水壶,何小满没敢直接饮用自来水,而是把自己带的矿泉水倒出来烧开了喝。
一杯热水下肚,再啃点面包,何小满满足的叹息一声,用电水壶烧了点自来水灌在两个矿泉水瓶子里勉强算是热水袋,冰凉的被窝里终于有了点热乎气儿。
何小满钻进去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基层销售员的颠沛流离可以治愈所有的择床和失眠。何小满深深体会到,一切个性都是因为没有遭受到生活的毒打。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小满只觉得一股股凉风不断往自己脖子里灌。
“常瑾,你是不是没关窗户啊!”何小满蚕蛹一样在被窝里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