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我早该相信他的。”
铁珊栏中,明晃晃的灯光惨白和冰凉。
“我并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相反,我很冷静。”
“那你,那你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除了一时冲动外,还能有其他的理由吗?”
“如果我说有,你会信吗?”陈凌垂着眼睛。他好像对这次的审问毫无兴趣,这或者是一种连垂死挣扎都不愿的绝望。“人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到头来,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或许一切都于事无补。”
于是铁门又被重新上了锁。李温就站在那里望着他,望着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他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这份距离被无限地拉长,蔓延,乃至消失不见。这份隔阂,或许再也无法解开。
李温摩挲着那本笔记本。窗外开始刮起狂风,肆虐的暴雨卷起漫天尘埃。
“......”
甚至连手机屏幕黯淡下去,进入待机状态的时候,李温都无法从那种茫然和震惊中恢复。这带给他的冲击感太大了,连一个看似毫无背景的混混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如果这个徐就是那个徐若曦,那么根本就不可能从一个死人身上找到任何口供。
世界所隐藏的过往,无非只是一片混沌。这种渺小感令人颤栗。
“叮——”
一阵电话铃突然打断了李温的思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
“喂。李温。”
“喂,李队。我是吴天明。有重要的事跟您汇报。”
“你们先忙。对陈凌的住处再进行一番搜索。”李温下达了指示,旋即行至屋外。“说吧。”
“是这样的。徐若曦呢,因为身份证已过了有效期,从我们的信息系统里也只能查到他因诈骗罪入狱之前,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员工,但之前的信息都是未录入的。”
“律师......你的意思是,一个混混还曾学习过法律知识,甚至能与律师打交道?”
“是这样没错。资料显示,他确实曾在那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律师助理。”
“那家律师事务所呢?”
“早就关门了。两年前,法人携资跑路,因为这事还闹过一起劳动仲裁民事纠纷。您应该记得。”
李温眯起眼睛。他的确记得这桩子事。的确,高源市有一家还挺成规模跟气候的律师事务所,可以说是群英汇集,市里最优秀的法界人士基本都在那里担任过要职。但就是这样一家经历了三十年的老牌的事务所,却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法人周熹将公司所有的资金全部转到了个人名下,然后就失去了音讯。财务开不出工资,整个公司,树倒猢狲散,只能用破产清算的方式结清了与各位劳动者的债务,随后彻底关门。
那里如今已经换成了商场。虽说还是一样的繁华,但这样的过去,总是给人一种不堪回首的落败感。那么多人努力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说起来。周熹抓到了吗?还在潜逃吗?”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事,李队。”他轻轻叹道。“我去了趟清流县,查了下近五年来他们县的人员流动,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是......什么?”
“根据清流县档案局的资料,我们发现了周熹这个人。通过调查,我们了解到这个人在五年前离开了清流县,并且来到了市里工作。”
“这似乎也没什么。”
“但是......但是。”他顿了顿。“徐若曦有一个曾用名。而切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重合。”
“!?”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卡住了咽喉。李温只觉得难以呼吸。
“你是说——”
“对。就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市里的档案局指明,徐若曦在办理人事登记手续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曾用名。那个名字,就是周熹。”
“————”
一阵沉默。李温望向天空密布的乌云,一种寒意近乎刻意地包围了他的全身。线索连成线,再编织成环。一个工于心计的骗子,正伴随着过往纷乱的记忆展示出他真正的面目。
他撕破了面具,露出尖牙和红珠。他化身厉鬼,哀鸣阵阵。
徐若曦,或许就是那个潜逃的周熹。他就是“光影”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家财万贯,却好像故意般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假的“徐若曦”之名在自己的公司当起了小助理,然后用犯罪的手段去监狱坐牢,伪装成一种法人失踪的假象,让整个公司全都为他陪葬。
为的是什么?徐若曦?不......周熹!以他人的痛苦为食粮,这足以让你开心,对吗?沉溺于犯罪的快感,然后因自私而愉悦——这样的人,也会成为陈沁和陈凌的朋友吗?
这简直荒唐。
“你......你能确保你说的都对吗?”
“千真万确,李队。我用我吴天明的清白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