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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用盐水将阿绫受箭伤的部位仔细地擦洗,一直到这条素布完全被染红为止。她又换了一条布,继续沾水冲洗。

    “啊,真好。”乐正绫忽然又笑了起来。在天依的触抚下,她脸上的阴霾消散了很多。虽然伤口还是很疼。

    “好什么!”天依紧锁双眉,“要是那根箭再往上射点,射到了胸肺,或者其他器官……或者是射到了喉咙……”

    “那就算发生了,也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内容啦。”

    “哎。你老是用这种语气说这种事。”天依一边清洗她背上其他地方的汗垢,一边叹气。

    “我现在是想开了。无论轻松还是不轻松,至少我们现在还在呼吸着。箭创还没有感染,伤势还没有达到内脏,你也没受什么伤,通书什的其他人也还在。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开心的结果了。”

    乐正绫趴在毯子上,如是说着,似乎她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但是没过一分钟,她又陷入战争所留下的阴霾中。

    天依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帮阿绫处理伤口。她用盐水把阿绫的整个背部还有胸腹清洗了一遍,随后又用素巾擦,再将长布条缠在阿绫的腰间,包裹住伤口。

    “以后每天,我们傍晚都这么清洁一遍。”天依对阿绫说,“一直到你的伤好为止。”

    “这几天……就拜托天依了。”乐正绫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人这副憔悴的样子,天依几乎心碎。

    如果没有其他事务的话,天依会将今天剩余的每一秒都放在陪护阿绫上。然而军幕却并不允许她这样做。大致到薄暮的时候,赵司马托人传来命令,让洛什副作为通书什的代表,赴前营去参加在休屠王原行宫中的一场庆功宴。天依面对前来传令的军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吧,天依。”乐正绫趴在毯上,“我现在虽然不能动,但是这里有祁叔,还有什兵们呢。”

    天依遂乖乖地跟着传令卒出帐去。在临行的时候,她找到祁叔,请他帮忙照看阿绫的人身安全。

    “你放心,侄婿。”祁叔爽朗地笑起来,“之前半年我和她从陇上下来,她所有的伤都是我给看的。不会出事情。”

    正在一旁趴着探视火情的楼昫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原本正在往灶堆里面吹气,听到“侄婿”这个词的时候,他一不小心猛吸了两口灰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之前祁什副在课自己匈奴语的时候,曾经同士兵们说过,他是什正在塞上认的叔叔。那么祁叔的侄女,当然就是现在正受着伤的乐正什正了。而祁叔刚才称呼洛什副为侄婿。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是将祁叔称呼什副的一个名号给听串了。什副作为一个女辈,所有的“婿”必都与她无关。他遂继续吹着。

    天依被那名传令兵带到了赵司马处。天光逐渐暗淡,众军已经点起火把,站在门口的军士在核查了天依的身份以后,请她进入了大帐篷中。

    帐篷里面的大部分人,天依都非常熟悉。除了霍去病将军、赵司马和诸校尉以外,还有一些被俘获的匈奴贵族。自己下午在赵司马面前辨识祭天金人的风格时,他们就站在霍去病几名卫兵的外围。现在他们也参与了晚宴。其中最年轻者,大概是浑邪王的王子。

    贵族们并没有像日中战败时那样灰头土脸。他们清洁过了面容,擦拭了衣服上的灰土,重新变得体面起来。比起他们今日遭遇不幸命运的子民来说,汉军的首脑允许他们在此地更旗易帜以后继续保留原来光洁的模样。于是这些首领们遂也毫无负疚地洗整起自己来,似乎他们比起民众的保卫者来说,更像是一群财主。自己的财产虽然遭到掳掠和伤害,但是他们作为这群能走路的家产的主人,只要主人被保证了人身上的安全,那么就算一部分财产破失,也是无妨大雅的。何况,他们未来可能还能从这支军队中获得新的财富。

    他们自然是审时度势过一番了的。或许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知晓河西地区的天空正在发生变化——由一张地图的颜色转向另一张地图的颜色。当汉军的骑兵没有大的伤害就击溃诸部落的联军,而右贤王和单于无力支援时,他们这些被俘的贵胄就做好了为这片地区的新主人服务的准备。

    天依向骠骑将军和列座的将尉行礼——毕竟她是今日宴会中的身份最低者。随后,她又向受俘的匈奴贵族们行礼。作为骠骑将军座上宾客的他们,在这里的地位当然是要比自己高得多。老爷无论在匈奴还是在汉朝都是老爷,只要他们愿领两方中一方的皇粮。

    在迅速且完整地行完礼之后,天依知趣地退到了最偏僻的席位,在军士的指引下默默就坐。在河西同原匈奴诸部落的敌对行动已经结束了,她们原先为了鼓舞士气,可以向士兵们宣传,说要看看这些王侯相国有几对眼睛、几张嘴巴,但是现在,最大规模的战事既已结束,他们若真要来看看这些贵俘的鼻子眼睛,恐怕也不太合时宜。骠骑将军召开这次宴会,除了作庆祝和总结以外,恐怕还有一个目标:同已执得的匈奴贵族建立关系。这次宴会和他不选择掠夺那个主动回到营区的部落一样,都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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