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收拾了一下桌案,倒不是准备下班,案头上还有不少文件急需处理呢。
案头旁边有个食盒,估计已经有些凉了。
包拯也不介意,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也因此,他的肠胃不是很好,常年的过度工作已经损害到他的身体了。
独子的去世,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咚咚咚!咚咚咚!”
包拯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下班,也很少有下属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他的休息。
敲门声低沉,但明显有些急躁。
“请进!”
包拯沉声道。
门被突然推开,王启日那张橘子皮一般的老脸在灯光下如同积年老鬼一般。
包拯心下一惊,倒不是王启日丑陋吓到了他,而是王启日脸上的彷徨让他意识到欧阳辩那边应该是出了大事了!
“扑通一声,王启日直接跪倒在地,他的声音惶恐且带着哭腔:“大人,大人,救命啊!”
包拯腾地站起:“站起来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启日趴在地上,膝行过来,将手中的函件高高举起,包拯接过来,在灯光下一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无论哪朝哪代,盐铁茶都是极其敏感的事情,私铸钱币更是抄家灭族之罪。
宋政权建立之初,太祖就下令禁用私铸钱,重罚私铸者。
“凡诸州轻小恶钱及铁链钱悉禁之,诏到限一月送官,限满不送宫者罪有差,敢有私铸者皆弃市。“
即便是如此重罚,依然有前赴后继的人参与其中,其中缘由,还是因为其中深厚的利益罢了。
私钱制造商们,不仅仅有着社会下层的人士,同时也有一些出自官僚阶层。
太宗年间查获的一起涉及私铸钱币的案件时,其中涉及到多达几千人的团伙,几乎把整个宋代社会的各个阶层都包囊了进去。
包拯对这样的事所知甚详。
宋朝对私铸钱币打击很严,但屡禁不止,其中涉及的阶层太多,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已经形成了利益链。
即便是包拯,对此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对此动手,怕是连他的同年都很难护住他。
包拯沉吟了一下:“你将函件留下,这事情我来处理。”
王启日战战兢兢道:“那欧阳大人那边?”
包拯挥挥手:“我来处理。”
王启日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若是他私自和包拯联系的事情让欧阳辩知道,怕是在欧阳辩那里,他就是不值得信任的人了。
王启日走后,包拯仔细地阅读了函件,然后道:“来人。”
“大人。”有人进来。
包拯吩咐道:“去看看王判官还在不在公廨,若在,请他过来一趟。”
“是。”
一会之后,不疾不徐地脚步声传来。
王安石沉稳地迈着脚步而来,随从关门守在门外。
包拯不说客套话,将函件递给了王安石,王安石凑在灯下读了一遍,将函件轻轻放在案桌上。
“介甫,你怎么看?”包拯问道。
王安石道:“大人想知道的是这件事情本身还是季默的想法?”
包拯道:“且都说说。”
王安石道:“事情本身,勾当司执行自身职责,无可厚非,铁案应该无条件配合。”
包拯点点函件道:“介甫可知里面牵涉何事?”
王安石似笑非笑:“无非就是私铸钱币之事。”
包拯点点头:“此事……牵涉太广!”
王安石点点头不说话。
包拯有些头疼:“介甫是季默的老师,能够猜测出季默的想法么?”
王安石笑了出来:“季默近几日的行程我是知道的,他未必就想查铁案,这一招……大约可能是敲山震虎。”
包拯心中一动:“敲山震虎?”
王安石笑道:“对,他去二十一案十四司走访,只是表达他愿意和解的态度。
既然软的不行,他就在直接来一招敲山震虎告诉他们,你们若是不接受善意,那只能是敌人了。”
包拯有些不解:“可这毕竟是得罪人了。”
王安石冷笑道:“现在是那些人在排挤季默。”
包拯咀嚼了一下里面的信息:“你是说,季默是在告诉他们,勾当司依然还是一把刀,他想和解不是因为勾当司不行,而是要将勾当司重新融合进三司里?”
王安石点点头:“应当是如此。”
包拯道:“那他为何不自己来和你我说呢?”
“说明他看出来了这是对他的考验,而这……”
王安石笑着指了指函件。
“……或许是年轻人对我们的考验。”
包拯忍不住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