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显德元年胡卢河竣工之后,契丹骑兵便不能在河北无所顾忌地驰骋,且契丹如今内乱不休,无力南下,待我朝收拾好淮南,自然就会举大军北上,收回燕云。” 李延庆说罢,端起茶碗,不顾两位昔日下属焦急的神色,悠悠喝了口茶水,徐徐说道:“如今河北地价低廉,你们两家可以大肆收购,待到燕云收复,河北便会重回唐时的千里沃土,这笔买卖绝对是稳赚不赔。” 娄斌、戴景你看我我看你,两双眼睛都透着惊疑不定。 此时大家族必须以土地为根基,人走方便,地却是带不走的死物。 由于郑家的垮台,滁州缺少有钱的买主,娄戴两家手里大部分土地都没能处理干净。 迁往中原,两家最担心的,就是能否购置到大量优秀的耕地。 两家不愿迁往西北,主要原因之一,便是西北土地实在有些贫瘠,不适合安家立族。 可在河北就一定能如愿么?娄斌与戴景很难轻信李延庆的说辞。 思维一旦定型,就极难改变。 按照娄斌、戴景两人的固有思维,河北战乱百年,加之契丹蹂躏,必然已是千里无人烟,实在不是个安置家族的好去处。 可李延庆描述的未来光景,又着实有些诱人。 河北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在隋唐时乃是天下粮仓,人烟密集举世无双,甚至比长安所在的关中更为繁荣。 但自唐朝中期开始的百年战乱,彻底摧毁了河北的繁荣。 在娄斌与戴景的认知里,如今的河北,契丹、周朝以及北汉三个政权在此犬牙交错,战争与混乱才是河北的主旋律。 若是周朝当真能收回燕云,河北就算不能重返昔日荣光,也至少能恢复三、四成光景,不失为一个安家立族的好去处。 娄斌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那胡卢河,真能挡住契丹骑兵?” “光凭一条河自然是不能的。”李延庆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语气一转: “但胡卢河北岸有大将张藏英驻守,此人从契丹投奔我朝,对契丹无比熟悉,多次败契丹骑兵于胡卢河岸,有此人坐镇,胡卢河以南自是高枕无忧,依我之见,胡卢河南边的冀州、赵州等州,都是相当不错的去处,你们两家可择一处定居。” 张藏英的大名,娄斌早已有所耳闻。 南唐与契丹是军事政治上的盟友,官方、民间的海上商贸往来也很是频繁。 娄家有远房亲戚在海上跑商,时不时会从契丹带些北边的消息回来。 张藏英最近两年,是幽州民间最负盛名的人物,他的光辉事迹在幽州广为流传。 但契丹毕竟是异族,南唐朝廷虽同契丹结盟,民间却不怎么待见契丹。 眼见契丹在张藏英手中吃瘪,这位娄家亲戚自是如获至宝,将消息带回滁州,见人就唾沫横飞,四处宣扬。 所以娄斌虽远在淮南,却也听闻过不少张藏英的事迹。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娄斌向来是不怎么相信的。 可如今见李延庆也肯定了张藏英的能力,娄斌不免有些动摇,双眼圆睁,微微出神。 李延庆抿了口温润的茶水,瞥见娄斌神情的细微变化,伸出手指:“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两个好消息。” 娄斌陷入思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身旁的戴景连忙回道:“还请推官指教。” “指教倒谈不上。”李延庆轻轻放下茶碗: “朝廷今年年初在河北施行了一条新政,凡是抛荒十年以上的耕地,全部视为无主之地,谁耕作就归谁所有,一户至多可以占有五十亩,如今河北百废俱兴,遍地皆是无主耕地,你们两家若是去了河北,无需一文钱,就能拿到上千亩耕地,岂不美哉?” 戴景闻言面露喜色,刚要开口,李延庆又微笑着说道:“除此之外,河北官位空缺甚多,你们此番入京待阙,要想再得差遣绝非易事,可若是主动申请去河北为官,想来吏部也是乐见其成的。 ...... 月上高天,娄斌牵着马走出李府,转身对李延庆行礼:“多谢推官指点,下官定会如实回报家中。” 李延庆嘱咐道:“路上当心,如今的滁州可不太平。” 随着周军全线撤退,南唐在后步步紧逼。 如今滁州境内已有唐军出没,娄斌要返回全椒县的老家,路途上是有风险的。 望了眼娄斌、戴景,以及十余名家丁远去的背影,李延庆反身踏入门内。 建议娄戴两家去河北,李延庆并无私心。 李延庆只是想为河北的复兴献上一份力量。 河北如今百废俱兴,娄、戴两家人丁兴旺,迁去河北,当能为河北的重建添砖加瓦。 而且李延庆也并没想着坑娄戴两家,契丹内部内乱不休,已不复往日风光。 张藏英屡次击败犯境的契丹骑兵。 如今之契丹,已经难以威胁河北。 李延庆返回房中,正准备整理一番衣物行礼,邓二却匆匆赶来。 “郎君,江宁府有紧急情报送达。”邓二气喘吁吁,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信封。 李延庆坐回书桌后,伸手接过信封。 封皮被汗水略微浸湿,小心撕开封口,李延庆从中取出两张信纸。 竟然有两张信纸,南唐终于有大动作了么...李延庆心中思绪划过,摊开了第一张信纸。 信中内容大致为:唐主李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