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州治清流县城池狭小,城内又破破烂烂,吃东西的去处也少得可怜,李府上三名厨娘的手艺,司徒毓早已吃腻烦。 城外虽然风光不错,山水宜人,但司徒毓在滁州待了已有四个月,什么风景也都看腻了。 且滁州地处淮南,夏季又湿又热,加之蚊虫泛滥,司徒毓水土不服,有时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司徒毓这会只想回开封尝遍街巷美味,一解这几个月的口馋之苦。 “这事我也说不准,还得看朝廷的意思,要是朝廷欲图硬守淮东,咱们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 李延庆话说到一半,看着司徒毓原本期待的双眼变得暗淡,当即改口道:“但照目前的局势看,朝廷放弃淮东只是时间问题,我估计最迟下个月,咱们就能回开封。” “既然三郎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安心了。”司徒毓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提起酒壶,迅速又给李延庆满上一杯。 李延庆的话,司徒毓向来是不全信的。 但只要对自己有利,司徒毓一般都会选择相信, 怎么感觉和哄孩子似的...李延庆端起酒杯:“嗯,淮东势必难以长久,你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明白。”司徒毓甚是欣喜,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此番回开封,你定然会受到朝廷嘉奖,应当会换个更好的差遣,可有想去的地方?”说罢,李延庆浅酌一口。 李延庆与司徒毓自告奋勇,替朝廷来兵荒马乱的淮南为官,本就该计大功一桩。 如今更是协助知州马崇祚将滁州境内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升官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司徒毓却有些不自信,放下酒杯,语气有些萧索:“我在滁州这几个月没立多少功绩,能抵三次考核就差不多了,哪能升官呐?估计还是去哪个州当推官。又不像你,剿灭叛党,直接官升一阶。” 官员获得嘉奖时,尤其是文官,只有立下特别大的功劳,才有可能直接升官。 一般情况下,朝廷的嘉奖都是抵消若干次考核。 司徒毓是荫补出身,三年六考皆为优等,方可官升一阶。 李延庆端详着青瓷酒杯,略作思索,劝慰道:“此番我朝虽在淮南有所挫败,但定会重整旗鼓,为鼓励官员南下,如今这批在淮南任职的官员,应当都会得到破格嘉奖,你本官又低,官升一阶并非没有可能。” “当真?”司徒毓语气陡然一震:“我仅仅任了四个月的推官,也有升官的可能?” 李延庆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依我个人之见,可能性不小。” 虽带有安慰的意思,但李延庆自忖能有八成概率猜对。 郭荣即便暂时撤兵,往后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再拿下淮南的州县,还不是得派官员来治理? 今年这批官员朝廷安排得很是吃力,周军若是灰溜溜撤出淮南,朝廷如若不加大力度奖赏,下次哪还会有官员自告奋勇来淮南任职? “真希望朝廷能照着三郎的意思来。”司徒毓抬起酒杯,还想给李延庆倒酒。 “这杯还没喝完呢。”李延庆伸手盖住酒杯:“你可别瞎说,朝廷怎会照着我的意思来?我这只是猜测罢了。” “隔墙又没耳朵,有甚可怕的。”司徒毓将酒壶搁到一旁,接着说道:“我就算是勉强升了一阶,估计也只能在地方任职,哪像三郎你,此番定然要入京了。” 京官和地方官是有本质区别的,通常来说京官地位崇高,更容易升职,薪俸也比地方官高不少。 李延庆摇了摇头:“怕是难。” 由于身份,李延庆若是在开封任职,除了本职工作外,其实还要承担人质的义务。 自家大哥已经跟随郭荣左右,自己若还在开封任职,那也许会引起父亲李重进的不满。 在此关键时刻,朝廷应该不会再去挑起父亲的情绪...李延庆心中默默感慨:生在将相之家,虽能享尽世间繁华,却在很多地方受人掣肘,譬如事业,又譬如婚姻。 “三郎你就莫谦虚了。”司徒毓嚷嚷道:“你此番剿灭叛民立下大功,令尊肯定也会从中运作,入京还不是十拿九稳?依我看,九成能进三馆,与那吕端同衙为官。” “那就承你吉言了。”李延庆笑了笑,举起酒杯。 残酒下肚,李延庆竟然还真有点想进三馆瞧瞧。 李延庆并不怎么在意三馆的镀金作用,更在意三馆官员的一项特权:翻阅过往的奏章公文。 三馆不光拥有了大量古籍,还是奏章公文的存储场所。 前四朝的奏章公文皆藏于其中,李延庆很想探明朝中的暗流派系,这些过往的奏章公文,就是了解这几十年来官场变化的最佳媒介。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进三馆,李延庆自忖没可能,自己只是明法科出身,又出自武家,若是进了三馆,怕是要被周朝文坛的喷子们堵在家门口狂喷。 三位宰执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忍受着文坛上下的口水,公然将一名武将之子安排进三馆。 李延庆突然又想起,范质曾承诺过,要给自己安排个好差遣。 会是什么差遣呢? 望着水面上荡漾的月光,李延庆不免有些遐思。 自己将会去往何处为官呢? ...... 范质刚刚送走新任侍御史知杂事张湜,又再度返回书房。 一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