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宰执默然片刻,范质出列:“陛下,臣有一事禀奏。”
郭荣轻轻颔首。
范质继续道:“陛下曾令臣举荐堪掌台谏者,经多番遴选,臣已有人选。”
前前任御史中丞裴巽,前任御史中丞杨昭俭,这两任御史台主官都是郭荣亲自挑选。
早在澶州当节度使时,郭荣就对这两饶名声有所耳闻。
裴巽出身名门,为人厚直。
杨昭俭为官廉正,素有清名。
但这两人都辜负了郭荣的期望。
裴巽光有裴家之名却毫无建树,只晓得捕风捉影、盲目跟风;
杨昭俭虽在监督地方限佛上有所作为,却未能替伐唐大军征收到足够的钱粮,耽误了郭荣的大计。
在淮南局势最关键的时刻,伐唐大军却面临粮秣告罄的危机。
郭荣不得不将指挥权移交给李重进,率行在返回开封,主持夏税事宜。
两次用人不当,郭荣也明白,自己对于文官的了解程度确实不够,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干。
所以,郭荣将挑选御史台主官的重任委托给了范质,希望范质能为御史台挑选两名,能够贯彻自己意志的可靠主官。
李谷微笑着打趣道:“范相公快来听听,到底是哪两人能入你法眼。”
正所谓一朝子一朝臣,按照此时惯例,新任御史中丞上台,会撤换一批御史。
私底下李谷与范质关系还不错,昨日找范质沟通过,想塞个熟人进御史台任监察御史,不过却被范质婉拒了。
御史台下辖台院、殿院、察院三大衙门,设侍御史一名,殿中侍御史两名,监察御史六名。
蛋糕很大,李谷欲分一块而不可得,虽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记恨范质,但心有疙瘩是在所难免的。
范质瞥了他一眼,徐徐道:“枢密直学士边归谠正直无私,素有清名,堪任御史中丞;西京留台侍御史张湜(shi)精通刑名,堪任侍御史知杂事。”
枢密直学士掌枢密院文书往来,又是皇帝的顾问,边归谠经常入宫觐见,郭荣对他很是熟悉。
边归谠也确实为官清廉,听府邸在城南,府上就雇了两名老仆,寒酸程度和首相范质有得一拼。
至于张湜,郭荣却没怎么听过,只知其名,未闻其事。
“嗯...”郭荣沉吟片刻,看向李谷与王溥,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李谷抚着长须,悠悠回道:“范相公一心为国,臣无异议。”
范质挑选的两名御史台主官并未事先透露给李谷,但选人从表面上看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李谷自然要送个顺水人情。
对于张湜,李谷是很熟悉的,李谷祖籍虽是颍川,却打在洛阳张大,家族也在洛阳扎根。
此时御史台权力空前庞大,西京留台不光拥有对洛阳官吏的监督权,还能干涉地方司法权,甚至还能涉足部分行政权。
西京留台不设御史中丞与侍御史知杂事,侍御史张湜便是西京留台的主官,他很照顾洛阳的权贵家族,李谷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王溥紧随其后:“臣也无异议。”
常日里范质很照拂王溥这位后进,关键时刻王溥当然要替范质发声。
眼见两位宰执都支持范质提出的人选,郭荣用余光在三位宰执间梭巡片刻,沉声道:“台谏乃国之根本,长期空悬实属不妥,既然三位都支持,那就让这两人先试试。”
若是以往,郭荣肯定不会全盘接受范质提出的人选。
御史台有权监管百官,同时又是三大司法机关之首,用张湜这般全然不熟悉的官员担任御史台的副长官,郭荣是不能接受的。
但今日不同以往,郭荣自作主张挑选的两批御史都不能令他满意,他对于自己任用文官的水平已经产生了不自信。
再加上先帝临终托孤时曾范质值得信赖,郭荣这会也只能选择相信范质了。
一帝三相就御史台之事又商讨了一阵,方才散会。
散会之际,郭荣单独留下范质。
待到其余两位宰执退出殿内,郭荣问道:“范卿,你先前曾举荐陶谷担任翰林承旨,可朕近日听闻此人不矜细行,品格不端,他果真能胜任承旨么?”
通过开封城内的眼线,郭荣打听到了不少与陶谷有关的坊间传言,大多是负面的。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意思是不顾惜节方面的修养,到头来会伤害大节。
陶谷就是个不在乎细枝末节的粗糙之人,贪财好色,贪权恋栈,一身的毛病。
范质为陶谷辩解道:“陛下请放心,陶承旨虽不拘节,宦海沉浮三十载,仍能不失大义,且词藻瑰丽冠绝群臣,翰林承旨位虽重,却不过是一刀笔闲差,由此龋任,倒也算是人尽其用。”
“是这样么?”郭荣皱着眉想了良久,方才道:“既然范卿如此坚持,那便依你所言。”
反正只是个传声筒般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