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种干了“坏事”之后的难以自抑。
限制武官的权力,是先帝郭威,乃至这过去四朝十几任皇帝的夙愿。
自后梁以来,十几任皇帝莫不出身于武人。
这十几位帝王感同身受,皆深知武将乱权的危害,每一任皇帝无不想方设法削弱武将的权势,不少皇帝甚至因削藩而丢掉性命。
但削藩这一浩大工程却并未因皇位、朝代的更替而休止。
随着一代代帝王锲而不舍的努力,继承权、监督权、司法权、任免权...地方军镇的诸多大权逐渐回归朝廷的怀抱。
但削来削去,却一直没削到最关键的点,那便是只有武官能够出任封疆大吏的铁律。
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刺史,皆属于武官途径,即便是朝廷想让某位文官暂领一州,这位文官必须先转入武官途径,才能勉强让众武将接受。
先帝郭威在任时,终于打破了这一铁律。
自第三朝后晋开始,朝廷基本收回霖方节镇的继承权,地方节镇大多不再父死子替,转由朝廷委派节度使。
同时,受朝廷直辖的地方节镇,通常三到五年就会换一任节度使。
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
此时交通极为不便利,比如朝廷要将宋州节度使调往西北的朔州(银川市)担任节度使,朔州节度使则来宋州担任节度使。
这不仅仅是换个位置这么简单,两地光直线距离就接近两千里,节度使上任往往又是拖家带口,凭此时的交通水平,路途上花上两三个月都实属正常。
如果宋州节度使接到朝廷命令,立刻启程赶赴朔州,他麾下的掌书记、推官都是他的幕府从官,也要随他一道赴任朔州。
那在朔州节度使抵达宋州前,这宋州空缺的几名官员该由谁来临时担任呢?朔州节度使出发后,又由谁来暂管朔州呢?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后晋朝发明了“权知某州军州事”这一差遣。
拿上述宋州朔州的例子来,朝廷在通知宋州节度使换镇的同时,会派一名高级武官,以“权知宋州军州事”的名义,简称“宋州知州”,先接替宋州节度使的位置,同时也会从朝廷带几名文官过去接替掌书记、推官的职位。
朔州也是同理,由一名在开封赋闲的高级武官担任朔州知州,领着几名低级文官接替州务。
数月之后,两名节度使分别抵达新的节镇,这批暂任官员便会返回开封,将权柄交还给新任节度使及其幕府从官。
知州依然是属于武官途径的差遣,只有五品以上的高级武官才可担任知州,并未引发武官们的抵制。
这一制度的创建很好地解决了节度使换镇的难题,因此便一直沿用下来。
先帝郭威建立周朝后,自然也沿用了这套“知州”制度。
而且在此基础上,郭威还进行了制度的创新。
那便是用文官来担任知州。
郭威篡位之前,就是后汉的枢密使,还统领大半禁军,在军中拥有一不二的威信。
任用文官担任知州,以削弱武官的权势,虽然激发了不少武官的抗议,却被郭威强行压制下去。
传到郭荣这一代时,文官出任知州已是常态。
但知州毕竟只是临时工,等节度使到位,知州就要卸职返回开封。
地方州郡的长官依然是清一色的武官,伤不到武官体制的根基。
如今窦仪出任“知西京留守事”却开了一个先河。
上任西京留守王晏出任凤翔节度使后,朝廷其实并没有调别的武官来担任西京留守。
所以,窦仪这知西京留守事,并非临时工。
郭荣趁着一大帮武将都在淮南的特殊时期,安排窦仪出任知西京留守事,就是要坐实一点:文官也可长期担任地方长官。
这条人事调动诏令发布后,郭荣这几日一直处于干了“坏事”之后既忧虑又兴奋的状态。
朝中的文官们对这条诏令当然是交口称赞,而禁军中的武将大多滞留淮南,没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郭荣当然知道,大周与伪唐的战争还在继续,这时候刺激武官们并非什么好的选择,但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淮南局势为何糜烂?郭荣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武官执掌新占州县。
韩令坤、赵晁,一个执掌扬州,一个执掌庐州,都任由部众巧取豪夺、草菅人命,激发了两州民变,极大地破坏了周朝在当地的统治根基,是周军在淮南陷入泥淖的罪魁祸首。
增派向训、赵匡赞两人代替韩令坤与赵晁后,扬州与庐州的局势肉眼可见的好转。
向训、赵匡赞与韩令坤、赵晁最大的不同,在于前两者虽是武官,却精通儒学,后两者则是纯粹的武人出生,对儒学可谓是一窍不通。
活生生的例子发生在眼前,郭荣以疵出结论:接受过儒家教育的官员,更善于治理地方、安抚百姓。
但在庞大的武将群体中,精通儒学者屈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