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帐内,张令铎拱手行礼:“使相,昨夜城南大营跑掉了两名俘虏,责在下官,是下官未能尽职尽责,请使相责罚。”
“行了,无非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俘虏,跑了就跑了,无甚大碍。”当着众多官吏的面,李重进当然是挑场面话。
谈完公事,两人进到内帐。
张令铎摘下头盔,坐在椅上,感慨道:“要将这两名俘虏放回寿州城,那可真不容易。”
为了让这两名俘虏顺利逃回寿州,张令铎不光指使巡逻士兵故意丢下钥匙,还撤掉不少沿途卡哨,这一切还得瞒着李继勋,颇废了一番功夫。
望着张令铎与自己同样黑乎乎的脸庞,李重进微笑道:“放回去就好,接下来就看刘仁赡上不上当了。”
张令铎左手搭在凸起的肚皮上:“我看有点难,太过明显,刘仁赡谨慎持重,不可能看不出来。”
李重进嘴角翘起:“尽人事听命罢了,就算这次不成,往后也不缺机会。”
没了郭荣的压制,这寿州城下就是李重进的下,想整李继勋,多得是机会。
罢李重进又问道:“对了,城南大营你布置得如何,若是刘仁赡真来攻营,要让他有战果,但城南大营可绝不能被他冲散了。”
此番诱使刘仁赡攻营,目的是为了让李继勋承担防守失利的责任。
但损失又不能过大,不然郭荣一怒之下兴许还会牵连到李重进自己,那可真是尚一千自损八百,亏大发了。
张令铎面色一肃:“请使相放心,都布置妥当了。”
为了达成李重进吩咐的效果,这些日子张令铎也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个好法子。
那就是将宝贵的攻城器械放在营寨的前头,大部分士兵则驻扎在后头。
这样唐军若真来攻营,攻城器械便会首当其冲,被唐军损毁。
后头的士兵则能及时反应过来,坚守好营盘。
如此,城南大营最多损失些攻城器械,士兵不会减员太多,营盘也不会被冲散,构不成大败。
李重进根本无意强攻寿州城,攻城器械本就无用,给唐军毁了也就毁了。
但远在开封的郭荣,若是得知攻城器械被损毁,定然火冒三丈,到时候李继勋一个失职的罪名肯定少不了。
而且李重进还会在奏报上添油加醋,将一应责任都推卸给李继勋。
罪名都是现成的,围城半载,李继勋确实是松懈了,最近半个月,他几乎每日都要叫妓女到营中来发泄。
这破事整个城南大营都知道,只是没酿成什么后果,所以没人愿意奏报朝廷开罪李继勋。
但若真出了事,那就是墙倒众人推,禁军中觊觎李继勋位置的中层武将都不会吝啬踩上一脚。
李重进吩咐道:“那就做好准备,若是刘仁赡果真上当,出城袭营,不出意外就在这几日。”
看象,往后三日夜间都会起雾,李重进笃定刘仁赡会出城袭营。
李重进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知道围城多日城内士气会逐渐下降,刘仁赡不可能不着急。
而振作士气的最佳方法,莫过于一场胜仗。
......
寿州城内的节度使府,刘仁赡与两名俘虏细细详谈,了解到城南大营守备松懈,第一念头,就认为这是周军的计谋。
刘仁赡以为,是周军眼见攻城无望,想要诱使唐军出城攻营,好消灭唐军的有生力量。
原因无他,这两名俘虏逃出周军营寨实在是太过顺畅,用钥匙打开牢笼后一路上竟然半个周兵都没撞见,着实有些诡异。
这让刘仁赡实在没法不起疑。
类似的计谋周军用过多次了,花样繁多,刘仁赡每次都能忍受住诱惑,继续按兵不动。
但这次,虽然疑点重重,刘仁赡却再也没能忍受住袭营的诱惑。
城池被围困半载,守军的士气每况愈下。
靠着刘家两代节度使的威望,刘仁赡还能勉力维持军中士气,但这也是有极限的。
所谓维持,不过是每日去军营里喊喊口号,或者向军中发些银钱与肉食。
嘴皮子出花来,也求不来朝廷的援军。
每日登上城楼,城外都是一成不变的周军营寨,周军时不时还会挑着些唐军士兵的头颅来城下叫骂一番。
与朝廷的音讯也被隔绝,援军更是影子都见不着。
此情此景下,精神再坚毅的士兵也有扛不住的一。
就连刘仁赡自己,都有些扛不住了。
不光精神有些萎靡,身体上的问题也很严重。
毕竟已是五十七岁的老者,四月时为了应对周军潮水般的攻势,没日没夜地在城门楼上巡视,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到了五月,每到夜里,刘仁赡的腰与膝盖就会剧烈疼痛,整晚整晚难以入眠。
如今,刘仁赡原本强壮的体魄急剧萎缩,接近六尺的身躯(一米八),竟然只有一百斤出头(宋代一斤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