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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太过惊愕,祈织连手指都微微发起颤来,脊背冒出冷汗,思绪更是乱作一团。这几年做下的那些荒唐事,被谁看到都好,唯独冬花……唯独冬花!他不希望被冬花知晓!他承受不了她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冬花会失望吧?绝对会失望吧?是啊,怎么可能不失望呢? 失去她太痛苦,那是种难以排解的痛苦,当中的悔恨尤其深。他无数次地自问,为什么要答应冬花去接他——车祸发生的前一天晚上,她的感冒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不是和他约好了,第二天她根本不会去学校!为了同闭关温习而将近一月未见的自己见面,她肯定又会勉强自己。出门前,她吃了一种特效感冒药,那感冒药有很强的副作用,所以她才会在汽车轧上人行道的时候反应迟缓。她并不是完全无可能避开,也并非距离车头最近的那一个,即将被撞到的前一刻,她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旁边的学妹。 她走得太急、太惨,倒下的画面在他心里结成了永恒的死结。 他但愿死的人是自己。他明白这种想法很不负责任,他的家人要是知道,会很痛心吧。可真要在自己和冬花之间选择一个,他可以不假思索地说,他希望活着的人是冬花。冬花的身体虽然孱弱,内心却比他坚强得多,他从不怀疑,假如换做他死,冬花的伤心不会比自己少分毫,但捱过最艰难的日子,她必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命运从头到尾都没给他选择的权利。冬花死了,或许已到达天国的彼岸,他还活着,活得像三途川畔的游魂。夜里,有时整夜整夜都睡不着,有时撑不住睡着了又惊醒过来,他就会爬上顶楼。深夜的吉祥寺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站在高处往下望时,犹如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他不禁会想,好不好就这样跳下去?跳下去会不会反而是救赎?只是这样的任性,未免对家人太残忍,是他也不愿再居住在家人自杀的地方。 一犹豫,便再没有从那里一跃而下的机会了。一日之间,日升公寓的天台四围,原本只及小腹的围栏,被换成接近两人高的铁网,明明是那么突兀那么古怪的举动,却无人出来质疑过,仿佛心照不宣。家里面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几个哥哥轮流盯着他,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好像他是一个脆弱得不能更脆弱的肥皂泡。 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有演戏的天分,扮演的是冬花没出事前的那个祈织,他很成功,几乎把他们全骗过去。一段时间后,他终于不再是朝日奈家上下的一级监护对象,但他们仍然认为他需要家人的帮助。 雅臣有意无意地把精神科的同事带回家吃饭,右京不时旁敲侧打听他一天的日程,要一有机会就对他大讲佛理,光跑到布莱特圣特丽亚做教育实习。三胞胎里,一个要教他喝酒、一个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还有一个则和昴一起,不厌其烦地每天邀他出去流汗做运动。琉生一周三次问他要不要去他们店里打工,一向我行我素的风斗见到他居然抿着嘴绕道走,侑介晚晚借故赖在他房间里做功课,连尚年幼懵懂的弥,都被耳提面命了什么,甚少再缠着他做游戏…… 家人的关怀很真切,可惜已经打动不了他,因为他的心早就随着冬花的灵柩下了土,没有心的他,失去了对爱的感受力。啊……每一天都好漫长,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高一第一学期过完,班里面的大部分人他都不认得。他的鞋柜日日塞满情书,来一个拒绝一个依旧周周有人告白,他觉得很可笑,她们喜欢他什么呢?他就似一个设定了程式的机械人,彬彬有礼是假的,笑容温煦也是假的,他清楚自己长着一副吸引人的外表,可她们没发现除去这些,他胸口那处,早就空了吗? 冬去春来,夏末秋至。深秋的一天傍晚,一只蝴蝶由窗外飞入他的房间,绕着天花板飞舞了几圈后,停在了吊灯的灯罩上。夏虫,生于初夏,死于秋末。那只蝴蝶既不怕热也不怕烫,贴着灯罩等待它的死亡。那一晚,他什么都不想做,只躺在床上,看着那只飞进来等死的蝴蝶,一直到深夜。再柔和的灯光,凝视得过久,眼睛终究会累。他却觉得就算因此而眼盲也无所谓,他想知道,究竟是蝴蝶先死,还是他先死。 是的,马上又要到冬天了,机械人身上的电好似就快用完,他时常感觉自己奄奄一息,这让他怀疑自己就要死了。死在冬天也不错,冬天是属于冬花的季节,他幻想着自己某个飘着雪的夜里睡去了再也醒不来。 清晨,那只蝴蝶掉了一边翅膀,死了。他因一夜没合眼,面色煞白,却还健在。蝴蝶死了,他又不死,那么只好接着活下去了。时间一到,他又爬起来吃早餐,他毫无食欲,却又不得不吃。饿死太难看,冬花不喜欢。其实最近他已经尝不出食物的味道,进食变成另一项折磨。 心理上的排斥引起生理上的反应,吃到一半他丢下筷子,冲进厕所呕清了胃袋。之后几天,他发起高烧,烧得糊里糊涂。兄弟们在他房间出出入入,他能听到他们讨论他的病情,声音里充满关切和担忧,他只感觉吵。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安静下来,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皮,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他床边,是要。要手里捏着一条十字架项链,银色的十字架,链子很长。要说,这是冬花留下的遗物。他没精力去深究冬花的遗物怎么会辗转到要的手里,他接过手,十字架上恍若留有冬花的体温,只要紧握于掌心,便会有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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