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十年,七月初,道人回长安,打马行街,耳侧不乏有人热议关东战事,皆叹雍帝雄才,有武帝遗风。
且说张安行至西街,见一车马在街边等候,一家仆与其搭话:“小人拜见陈骠骑。”
张安一见有人拦路,心叹主家消息灵通:“你有何事?”
“我家主上想请陈骠骑过府一叙。”家仆不敢看张安一眼,此间敬畏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家主上是何人?”张安看了一眼街道尽头的家门再问。
“太仆赵温。”
“原是子柔先生,且在前引路。”张安与赵温也是老熟人,当初长安城楼谏言雍帝杀张安的就有赵温这位老先生。
“陈骠骑可乘……”
“不必,你在前先行,贫道打马后随,有何见不得人?”张安见赵温自然要正大光明,二者不牵扯私情隐秘。
“是,是。”
家仆跃上辕驾,驱空车前行。
一个时辰后,太仆府门前,赵温亲自在石阶迎候。
“仲定,你总算来了。”赵温见张安下马,快步上前一拜,笑容殷勤。
“子柔先生安好,许久未见,先生仍是神采焕发。”张安回了一礼,与赵温同步入府。
“仲定,老夫特备了好酒,就等仲定一饮。”官场之事,前后难料,颜面往来,赵温做的持重,全然忘了当年的言辞凿凿。
“子柔先生的酒,安定要讨上一觞。”雍汉官场时至今日派系纷杂,张安为党首的景恒派占主流,此外还有刘虞的幽州、南阳、辽东派,王允、杨彪的并、司隶派,许靖、吴懿的川蜀党,裴茂、韦端、贾诩、李儒的雍凉系,现在又得加上赵温、张范、孔融、陈群等颖川降系,此间热闹需要高官们酌情应对。
二者入堂,堂中宾客满座,皆为豫帝旧臣。
“拜见骠骑将军。”陈群、孔融引众人起身行礼。
“诸公请坐,今日安来只是闲谈叙旧,不必多礼。”张安落座高台,朗笑开口。
“陈骠骑,听闻你去凉州走了一遭?”
孔融,字文举,兖州鲁国人氏,孔圣人二十世孙,少时闻名四海,勤奋好学,历任北中军候,虎贲中郎将,北海国相,后袁谭入主青州,孔融不敌逃入许都,初拜将作大匠,后为少府,今仍任少府之职。
“安十年未去西疆,心念边塞防事,故而旅了一趟闲。”张安笑应。
“陈骠骑,我等入朝,诸事浅薄,还望将军多加提点。”
张范,字公仪,河内修武人氏,汉留侯张良之后,司徒张韵之孙,太尉张延之子,名望出身,性情豁达,乐善好施,不慕荣华。时任九卿廷尉之职。
“公仪先生出荣耀之家,陛下亦慕先生之才,是安要多多向先生请教才是。”张安摆手笑道。
之后,陈群、杜袭、赵俨等众一一与张安搭话,张安和善应对,继而饮宴,直至天暗。各家都想在张安面前留个印象,毕竟这雍汉天下离不开这位扶墙君子……
初秋微凉,夜风吹人醉,张安这一年的酒事不过三场,多日未饮,酒量略显退步,不过也放倒了赵太仆府上的十余位高官。
“呼!”
张安在府门静立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拒绝了家仆相送,自打马回府。心叹:非好友,难畅饮,人亦醉呀。
半个时辰后,张安一摇一晃的入了府门。
“二爷,小的扶您。”苏正赶忙迎上前来,搀扶张安。
“芙儿呢?”张安低声问道。
“去了荀府玩耍,明日方归。”苏正即答。
“文若家的兔崽子这是要骗贫道的女儿啊。”张安高声骂了一句。
苏正讪笑了两声,扶着张安去了内院。
二人过了三五别院,忽闻一院传来怨泣之声,张安猛然顿步:“这客院哪来的女子?声音怎这般熟悉?”
“二爷,您自个儿进去瞧。”苏正挤眉弄眼的笑道。
“哼!让开。”张安一把推开苏正,大步入了别院。
房中人闻声止了啜泣,谨慎问道:“何人?”
“嗡!”
张安只觉脑中一响,声音主人的面容浮上心头,加快脚步走向房门。
“何人?为何不说话?”房中人柔声间略带颤抖,似是越发恐惧。
“啪!”
张安一掌推开了房门,见那女子躲在床榻纱帐间。
张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此妇,妇人眉修弯长,眸中含水,惊鸿之态让张安痴迷,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是一模一样。
“白儿?”
张安抬手向前踏了两步,又做退还,不经意间看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消瘦落魄,胡长颊突,早已不是当年舌辩董太师,斗酒任长安的神风玉公子。而此刻这妇人正如当年董白嫁入陈府那般鲜美动人,艳压群芳。
“先生到底是何人?”甄宓正在伤感境遇,便见这单薄中年酒汉入门,心中浮想万千,越想越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