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嚎啕大哭一出现,王家上空的乌云又是出现短暂的停滞。
不过——
那眼枯井却出现了清晰的叮咚水响,空灵且充满了哀伤。
叮咚!
叮咚,咚!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水井之中提了上来。
或者是,爬了上来!
可是,这被掩埋了四十多年的水井早该干涸了才对,为何会有叮咚的水声?
而且,滴水声如此清晰,连整个后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杜必书面色一变,在他眼中,枯井内隐约有一团黑气缓缓上升。
黑气之中,分明有个小小的白衣身影在攀爬井壁,动作稍显缓慢。浸湿的白衣不断向下滴落水珠,湿漉漉的长发盖满了他的脑袋,瞧不清面容。
再看向井下,那个坐井望天的鬼婴已然不在,干涸的井底竟然汩汩涌出了清水。
不好,得时间抓紧了!
杜必书眼神一凛,不由地向前迈了一步,口中欲要发出催促的话语。
其实不必等杜必书催促,跪地磕头的王富财员外,已经在断断续续讲述一桩往事。
一桩连他都快要忘记的童年往事!
那时,还是王家老太爷在世时。
王富财的父亲王仁善于经商,生意越做越大,在河阳城购置了不少的产业,可谓日进斗金,颇有成为一方豪富的潜质。
王仁有一妻一妾,两人各为王家添了一子,平日里也相处融洽。
长子王富财为正妻赵氏说生,次子王富贵为小妾李氏所养,两子仅仅差了一岁。
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一夜暴富更容易惑乱内心。
随着王家事业蒸蒸日上,正妻赵氏有了为儿子谋划家业的心思,不光开始插手家中的生意,还总在有意无意地针对李氏和她的儿子。
当然,这些龌龊心思隐藏得很深,表面上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至于王仁的两个儿子,全然没有这些争夺家业的念头,时常在一起玩耍。即便偶有争执打闹,也不过是孩童间的小脾气。
一日午后。
王富财兄弟俩在后院玩耍,不知不觉跑到了花园的水井附近,负责照顾两人的老妈子也跟在后面小心伺候。
夏日炎炎,最易犯困。
老妈子见两人玩得高兴,花园中又有园丁修剪花草,索性靠在一棵歪脖子树边打盹。
好巧不巧,王家兄弟俩因为抢夺一面拨浪鼓发生了争执,力气稍大的王富财无心的一个推搡,正好将弟弟王富贵推进了水井。
水井并不深,又有水桶半浮在井内,当时王富贵只是呛了几口水。
听到呼救后,王富财慌忙跑到井沿边缘想要帮忙,可惜年岁尚幼的他根本不懂如何去救弟弟。心慌意乱的他,没有高声呼喊家仆园丁帮忙,而是跑回正屋去找自己的母亲。
闻讯赶来的赵氏,瞧见周遭无人注意,当时就起了歹念,将水井旁的木质井盖掩盖上去。
而且还在哄骗王富财,说‘水井下方有通道,弟弟已经回家午睡’,甚至还用同样的话支开了睡醒的老妈子。
可怜一个四岁的婴童,就这样在冰冷的井水中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才被打水的家仆发现。
然而发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得知这个消息,小妾李氏急怒攻心,竟然当场撒手人寰。
随后的一段时间,负责照顾小少爷的老妈子得了急病故去,王富财也发了一次高烧,数度胡言乱语。
经历了丧子之痛,王仁也一蹶不振,变得意志消沉不图进取,甚至连父亲的纳妾提议也不理会。
就这样,王富财成了王家的独苗,在十五年后名正言顺继承了偌大的产业。
听过了这段秘辛,在场几人都是一阵唏嘘。
其中不曾言明的龌龊,谁都能想象得到。
当时尚在幼年的王富财固然不是杀害弟弟的凶手,可也间接造成对方的溺亡。如果没有他的推搡在先,其母赵氏也不会生出灭口杀人的心思。
千般错,万般错,都是贪婪惹的祸。
难怪王富贵的怨灵会找他的儿子出手报复,敢情想让他承受丧子之痛,进而无人去继承家业。
讲述完这段过往,王富财还在井边痛哭磕头,涕泪混着地上的泥土,富态的面孔早已污浊不堪。
双眼麻木无神,带着懊恼的忏悔。
不止是因为溺亡的三个幼子,更是因为曾经的过失。
四十年过去了,他都在避免回忆这段伤心往事,有时还在反复安慰自己‘这不是他的错’。
现在想想,还真是自欺欺人。
“小弟,我真不想的。”
“小弟,你带我走吧,别再伤害他了,他也是你的亲人……”
不像是哀求,倒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自语,如同灵魂已不在躯壳之内。
杜必书慨叹一声,刚想开口劝导两句,耳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