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口中“不过庚爷怎么也要称覃大都统一声伯父,怎好对自家堂弟这般态度,竟像仆人一般呼来唤去,多番戏耍?
何况这顾小爷还是覃大都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疼在心尖上的宝贝儿子……”尚未出口,便被身旁别的人一声惊呼引开了大家的注意。
原来,在众人闲话玩笑的时候,都统顾武长子顾十庚已经圈住比他矮了一个头的都统顾覃次子顾奕兮,手把手地教他射起箭来。
瞄准的,正是那说了“顾小爷跟个傻子似的”这话的人。
满弓放弦、嗖嗖破雨间,箭头不偏不倚,正好刺进那人喉咙,随即一声呜呼便毙命倒地,吓得周围几人个个面如死灰。
待反应过来,又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坑声闲碎言语。
“甚么话当讲,甚么不当讲,自己个儿都心里有点数,顾奕兮傻是傻,但要教训戏弄欺负,也该我这个做堂兄的来,你们算甚么玩意儿,嚼舌根搬是非还敢当我的面儿?!呸,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又啐一口,再警告其余人众日后定要管好各自的嘴巴,莫再口无遮拦之后,才回转身意外又惊奇地拍拍顾奕兮的肩膀,不无讥讽地夸他:“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练武奇才?这倒有了几分意思!”
说话间,顾十庚不断用手摩挲起了自己留着几根髭须的下巴,脑子里飞闪的全是接下来要如何戏弄顾奕兮的画面,无不新鲜有趣又刺激。
本就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几人看他那副模样更觉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然而顾奕兮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却毫无意识。
他见被他射中的那人毙命倒地,先前看顾十庚练箭所起的害怕恐慌不明所以的心绪一瞬更是如山崩塌,不可收拾。
他不懂善恶是非,不明何谓死生大义,只是本能地恐惧,本能地尖叫惊呼逃离。
头一回见到这般血腥恐怖阵仗的他,哭嚷着要他的白姐姐,要自己的父亲……
顾十庚哪里想到,这再过三四年就将及冠之人,居然跟个六七岁受了欺负只顾找父母寻求庇护的孩子一样,哇哇哭嚎着跑开了,也是哭笑不得。
虽然他一直知道,顾奕兮天生痴傻,但他今日这副疯狂的模样,倒是头一回见,顾十庚看得饶有兴致,嘴角的那抹笑意愈渐浓厚深刻起来。
他心情不错地回头吩咐被吓傻的几人道:“将他们都拖下去埋了。
顺便,派人同大伯父报告一声,他家儿子,终于长大了!”
说完,顾十庚大笑着离开了这处新建的校场。
他走后,那看热闹差点把命搭进去的几人仍旧面面相觑,半晌无人移动分毫。
出得校场,顾十庚又恢复怏怏不乐的神情,百无聊赖地准备去见程振的独子程劲。
他要问问程劲,这无聊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大杀一场。
每日都只能窝在这南城门外方圆不到十里的小地方练箭,哪怕中再多靶,杀再多人,也不能让他满足。
莫如说让他更加躁动急切起来。
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顾十庚走到了程劲的营帐外面。
守卫的士兵拦住他:“顾少爷,少将军在会客,您不能进去!”
雨水噼里啪啦,滚雷轰轰隆隆,本就心浮气躁的顾十庚一下被惹冒了火,“少将军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怎就进不得?”
“少将军吩咐过……”几个守卫面不改色心不跳,雨水在他们饱经摧残沟壑纵横的脸上、笨重老旧的盔甲上流淌。
他们都是跟随在程振身边多年的老兵,虽然这许多年来毫无建树,但若连守帐这样的小事,都无法做好,那可就真的没法交差了。
见几人不仅没有要退开让道的打算,反倒越发坚定严肃,顾十庚一脚踹上了挡在右边最前面那名士兵的腰腹,“还是说,你们觉得,都统的儿子不是爷?只要听少将军的命令就好?!”
众卫惶恐,纷纷应声:“小的不敢!”却仍旧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终于,顾十庚变得怒不可遏,一把夺过其中一人手里的长枪就要往其没有防护的地方刺,恰在此时,程劲掀开帐帘,探出头来一脸不悦地制止顾十庚道: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顾大少爷!”程劲本就丑陋难看的一张脸,因为被人搅扰了谈话,黑沉沉地显得更加可怖吓人了些。
见他亲自出来,顾十庚瞬间老实,脸上又恢复惯有的讨好之笑“少将军的面子,顾十庚哪敢不卖!行吧,今天就先留着你们的小命!
但今后可都给我机灵着点儿,否则你庚爷我,也不是吃素的主儿!”
程劲无可奈何,虽然生气,但还是斥退几个守卫给人放了行。
顾十庚勾起一边嘴角,满意地跟在程劲后边进帐而去。
然而帐内除了程劲,再无别人,只一床一桌四凳一屏风,外加一盏随着他的进入而微微摇曳的烛灯。
“人呢?你会的哪家小娘子,还不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