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坐下来说,沉声道:“我总觉得唐隋的休战协定不可靠,而且杨侗这个时候进军高原,似乎和我们有什么关联。”
“殿下为何这样想?”
“这是杨侗一惯的伎俩。”李世民先是下了定论,而后拿出了证据:“杨侗入主冀州、幽州的时候,人人以为他会安定人心,恢复二川民事,可他虚晃一枪,一股脑就够了契丹、奚族,还顺势收复了辽东,让专注南方的高句丽吃了个大亏;紧接着,始毕大举南下,大家同样认为他的重心是在马邑,可他偏偏绕开正面战场,奔袭千里,一口气拿下了突厥南部汗庭义成城……此后的所有战争,都是这么出人意表,让人措手不及,但不管是我大唐也好,窦建德、李密、梁师都、东西突厥也罢,大家总是因为内部问题,总会上他的老当。而这一次,我们因为杨侗上了高原,又开始有了内斗的征兆,这让我觉得我们再次走以前的老路。”
殷开山叹息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意识。以隋朝此时之力,根本不需要与我大唐休战。而且在上一次和北镇军对战中,我们中了水淹之计,导致全军覆没,要是薛万均顺势南渡,淅阳、西城、房陵三郡尽归隋朝所有,甚至能够兵临襄阳城下,圣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荆王李孝恭从舂陵来援,大军仓促西进,这将给了南阳杨善会破敌之机,要是李靖再从南郡北上,不管是夺取夷陵,还是兵困襄阳,圣上和太子都不可能逃过一劫,可这么好的机会,杨侗却白白放过了。”
“会不会是休战协定,束缚了杨侗?”默默聆听的褚遂良忽然说道。
“不会。”殷开山摇了摇头:“杨侗有句话说得相当好,这句话就是‘盟约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撕毁’,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岂能为休战协定约束?而实际上,要是我们有制敌之机,同样会撕毁协定,给敌人来他个致命一击。所以说,杨侗必有更大的图谋。”
褚遂良见李世民默不作声,便又问道:“殷长史认为杨侗的图谋是什么?”
“杨侗的心机很深呢。”殷开山苦笑道:“隋朝文武二帝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愿以关中动荡的代价,换取关陇贵族的彻底灭亡,最后导致大隋在关陇贵族手中分崩离析,杨侗吃了这个教训,所以容不下屡屡造反的关陇贵族,但他同时又不愿背负屠夫之名。于是他以休战为名,让房玄龄、杜如晦出使襄阳,虽然休战的目的没有成功,但房杜二人却以天下大势,明目张胆的离间圣上和关陇贵族关系,挑唆关陇贵族造反,最终实现了以关陇贵族之力消耗大唐战争潜力、大唐除掉关陇贵族的目的。之后,太子出使洛阳,重提休战一事,在这其中,有个没有写在纸上的条件,那就是要我大唐屠掉士族。”
褚遂良心中巨震,原以为李建成在襄阳大开杀戒,是为了没收士族的粮食、生铁、黄金、铜钱作为军费,谁想到在这背后,还有隋朝的影子,这么说来,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显然是被隋、唐、魏联合搞死的,隋是幕后黑手,而大唐和李密则是直接的凶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么说来,杨侗是打算故技重施,准备借我大唐之力,来剪除益州豪强?”
“我认为是。”殷开山说道:“由于交通不利的缘故,隋之文武二帝对益州的掌控力不足,使之成为益州豪族和关陇贵族的天下,关陇贵族如今已经粉身碎骨,出现了益州豪族一家独大的局面,要是杨侗灭了我大唐,势必直面以土地为命脉、异常排外的益州豪族,但他显然不想硬扛这个庞然大物,又想将之歼灭,索性延长了隋唐大决战,让我大唐面对益州豪族。圣上和朝廷百官明知这是阳谋,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经殷开山这么一说,李世民乱作一团的思路清晰了,不过依旧还有不解之处,他说道:“据我所知,元吉和李神通、李孝基也没少收拾益州豪族啊。如今有影响力的豪族所剩无几了,就算他们活得下来,就算杨侗最终打败了我大唐,但他要是对付这些人,对益州的影响也不大。”
“这就是杨侗的高明之处了。”殷开山苦涩一笑,“益州豪族亡了,但还有益州之民,益州百姓刚刚分到田地,对我大唐的拥护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隋军若是在此时入境,这些百姓为保家乡和田地,必将蜂涌从军,杨侗即使得到益州,但也在战争之中,杀了不少益州青壮,与益州百姓结下不解之仇。得不到民心,益州终是一个不稳定的祸根。毕竟我大唐要想获得一线生机,唯一的办法就是扩军,如果说兵源在民间,那么军队所需钱粮在益州豪族身上,来自豪族的钱粮有朝一日耗干,朝廷自然要对百姓加重赋税,一旦百姓不堪重负,视大唐为暴政,我大唐还有什么对抗大隋王朝的资本?”
其实李世民的势力就是唐朝一个缩影,为了应对北方隋军,在宕昌、同昌、武都三郡强抓壮丁,将军队扩充到了八万之多,这也是北上时带了不少钱粮,才能维护军队的供给,要是消耗殆尽,仅靠狭小贫瘠、田少民寡的三个郡,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到那时候,李世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裁军,二是加重税赋。
殷开山作为李世民的大管家,对李世民的窘境知之甚详,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