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赞叹道:“这样一说,臣妾真是长了见识,”她看着台上道:“原以为这出戏是个伶人唱唱曲儿、跳跳舞的戏,特也花里胡哨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典故在里面,编这戏的人倒也有些本事。”
萧太后道:“当年哀家陪着先太后看过一场《观音得道》,那个演观音的……”
她说到这里,兴致突然就败了,那个演观音的就是后来勾的萧迁神魂颠倒的戏子……
齐淑见萧太后脸色沉了下来,识趣的没有接口,而是偏过身去交代白芩看看炭盆。
可权妃女孩儿心性,听了半截儿,凑过身去糯声道:“太后娘娘,那个演观音的怎么啦?”
萧太后脸色更差,过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倒也明白是自己今天挑了这话头儿,本与权妃无关,况且……她想到当时听说萧迁竟然娶了那赛观音,还暗自庆幸,起码这个嫌命长的不会再惦记嬉妃……
而现在,嬉妃也没了。
她抿了口茶,打起了精神道:“演起《得道》那一场,那戏班子心思多,让人隐藏在戏台子房梁上,往下撒花儿,这是费了心思讨好先太后的,先太后当时大喜,厚厚的赏赐了一番。”
萧太后略过了赐名那一段儿,只看着戏台上将绸带舞成了一团大花儿一般的天女,道:“这戏班子是个聪明讨巧的,必定是知道以前这段佳话,特意排了这么一出。”
静妃拍拍手道:“也不知道这个班子会不会撒花儿呢!”
贞嫔从降位以后就一直没得到过晋级,此刻抓住了话把儿,也娇娇弱弱的道:“要是真的有,百花齐落,那必是极好看的。”
于是这一群嫔妃反倒期待起这场戏的结尾来。
戏楼上又热闹起来,齐淑才松了口气,眼角复又瞥向皇帝的方向,眼见着他连眼珠子都不曾错一下,这边儿太后讲往事讲的热闹,他嘴角也不曾勾一下。
仿佛他真的是在专心看戏一般,齐淑心里边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个恨,又不知道恨谁。
连泽虞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把儿,戏台上那天女时而旋身而舞,时而翩然而跃,当真是一场华美之极的戏。
他终于眨了眨眼睛,再度确认了:台上的女伶和商雪袖没有一丝的相似之处,眉眼、嘴唇、身量,都完全不同。
可他还是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见见这个女伶。
因连城宫内已经有数年不宣召戏班子进来,这丝竹管弦的戏声实在也是久未曾闻,不多时戏楼上的嫔妃们都被吸引了目光,待到最后一个曲音落地,不由得她们露出了失望之色,权妃甚至抱怨起来:“竟然不曾撒花儿啊。”
若按照商雪袖的想法,这一场戏的终结,应该是要撒花儿才更显得喜庆、吉利。
可她们是第一场,后面儿还有两个戏班子等着献演,满场撒了东西,难不成还要当着戏楼上至尊之人的面儿打扫收拾?因此干脆省去了,燕春来双手合十的遥遥向着戏楼的方向祝了寿,便掀帘而下。
商雪袖看她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急忙拿了手里的衣服披了上去,快速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叫人把火盆端进来,才开始帮燕春来卸头上的花儿朵儿的。
燕春来气喘嘘嘘的道:“师父,师父,我今个儿还行吗?”
商雪袖点点头微笑道:“尚可。”
若是旁人这样说,保不准燕春来就要不服气,可商雪袖在她身上从来只是挑刺儿的,今天能得了一句“尚可”,已经是太过意外了,她咧开嘴笑了起来,道:“今晚上我该高兴得睡不着了!”
等到卸好了妆、净面、收拾好了衣物和乐器,第二场已经到了尾声,那是一出老生戏。
春茂社的人闲了下来,也不敢在戏台边上围观着,只在屋里头枯坐。
商雪袖便去看徐碧箫,他已经上了妆,商雪袖左右扫了一下,道:“你怎么挑这样儿一出戏?”
徐碧箫翻了个白眼儿,道:“你管我。”
商雪袖知道他这一番好意,可是不免担忧,便皱起眉头来,徐碧箫道:“这是个吉利戏,不妨事。倒是你,竟然藏了一出这么好的戏……你新编给我的不能比这个差。不说了,我上去了。”
第二场老生的水平也是不差的,只是楼上以女人居多,自然不爱看带着胡子的老生哼哼唧唧大段大段的唱,只觉得好生沉闷。
现在看到秋声社的徐碧箫上了台,她们不由得又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是个男伶人。”
“看不出来啊。”
听到太监报了一声《御碑亭》,有看过的嫔妃便轻声细语的描述起来,还有的轻轻嗔怪的道:“你这妮子都说完了我们看什么?”一时间也算莺声燕语、和乐融融。
台上却有些凄风苦雨,徐碧箫饰演的“孟月华”正在台上忐忑不安,唱出来的戏词儿都带了几分焦虑的腔调来,虽然不安,却不曾看过台上的小生——那小生,就是同在亭内避雨的“柳生春”了。
二人俱是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