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箫心中突然起了一种骄傲之感,他也不晓得这股子骄傲劲儿从哪儿来的,也不管轮得到轮不到他来骄傲,正要再说几句盛赞的话,就听外面儿有人敲门,他便扬了头道:“进来。”
一个脸上油彩还没洗净的龙套进来团团作揖道:“商教习知道列位同行在台上观戏,请各位务必多留一会儿,商教习卸了妆便来拜会。”说罢便又施礼而去,不多时又听别的雅间也传来敲门声。
徐碧箫笑道:“倒又是一次盛会。”
余梦余年纪长,也沉得住气,况且他这样的身份来看戏,明显不可能是偷师,说是指教都不为过!商雪袖也的确应该亲来拜会!
他便施施然的坐了下来,抚摸着余三儿重新换了茶水的茶壶,道:“这倒让我想起霍都。”
他环顾了一下,笑道:“这雅间到底还是小了些,三儿,你去楼下,让他们将中间打通罢。”
余梦余看到徐碧箫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你平时在上京待的时日少,来了也是径直去鸿雁坐馆儿,不知道这荣升戏楼,内里的设置可是颇有些趣味的。”
不多时,有小厮上了来,和各屋子人打了招呼,就将雅间两侧的隔板略微提起,那隔板“喀哒”一声从下面卡槽中被提了起来,又分别被推向两边,数间雅间就这样被连成一片儿。
又有另一波人快手快脚的布置了桌椅,刚刚上了新茶和点心,就听楼梯响动,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到近前,能看到她堪称绝色的脸因为刚卸了妆仿佛笼了一层水雾,眼睛却亮如雾中的晨星,身上是镶水波样银蓝边儿的素白衣裙,偏有一条银红丝绦系在腰间增了喜气,也更衬得她身量纤秾合度。
徐碧箫快步迎上前去,商雪袖对他笑了笑,这才面含笑意的走到余梦余面前,敛衽道:“余老爷子。”
又抬头环顾四周示意,拱手道:“各位,久违了。一别经年,还能在此相聚,实属不易。”
她不在戏台之上,在那些以前没有与她见过面的人看来,这嗓子一开腔顿时便配不上她这样的容貌——天仙一样的人儿,说起话来却如此粗粝低沉,实在违和!
而以前与她打过交道的,都忍不住心下叹息。
只是倒仓对伶人是极伤怀的事,谁也不好问及。
众人便纷纷寒暄着回应,有仍按照以往的规矩叫“商班主”、“商老板”的,也有叫“商教习”、“商先生”的。
商雪袖抽空递给徐碧箫一个感激的眼神,再度环顾四周而拜,神色郑重了起来,道:“今日之聚,虽是徐班主所请,实是我托他替我邀各位前来,我有一事,请诸位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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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儿那天,是各个戏班子的封箱之日,从这天一直到三十儿,都不开锣。
商雪袖忍不住想起了当年新音社在上京的那场封箱戏,她是反串了一出《空城计》里的诸葛亮,没想到现在竟真的唱了老生。封箱戏过后,她也曾厚厚的包了红包,给班子里的人放假让他们好好的玩乐了一番——而今新音社却早已烟消云散了。
她回过神来,仔细的就着妆镜整治了妆容,这才起身,又上上下下看着身上的衣服是否不妥之处。
谷师父早就拿着厚毛斗篷等在她身边儿。
商雪袖静静的站在那,感受着谷师父将那斗篷披在她的肩膀上,又细心的捋平了皱纹和压在下面的毛,为她系上颈带,眼睛便弯了起来,道:“这一件斗篷要好几两银子,师父倒舍得破费。”
谷师父唠叨道:“这算什么,以前姑娘哪一件儿单衣不是要这个数,还真没穿过只值几两银子的厚毛斗篷。”她皱着眉头挑剔:“这毛儿都是杂的。”
商雪袖身上的深红白兔毛压边儿的厚锦棉服也是谷师父出的钱,说到这里,谷师父又笑着道:“几个钱算什么,姑娘以前红的时候哪放在眼里?”
谷师父系好了带子,又站远了几步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这样儿才好,你才多大的年纪,干嘛平时就是青啊灰的,显得老气。”
她看了一眼商雪袖的发间霜色,心里仍是有些难过,只压下不提,夸赞道:“深红色正配着这套奶白的斗篷,姑娘气势在那儿,也能压得住这样的颜色,寻常女子可穿不出姑娘的意蕴来。”
商雪袖这才出了门,看到管头儿正陪着楚建辞在那儿聊天。
楚建辞眼睛亮了一下,迎上来道:“车已经备好了,咱们这就去吧。”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商雪袖的眼波淡淡的扫过他,似是不喜,但他只做不知,硬着头皮道:“商娘子,您请先上车吧。”
商雪袖笑道:“我已经让管头儿雇了车辆,前面儿有些仪式还要提早做些准备,我要先去打理,倒是您带着戏班子的人可以稍微晚些。”说罢便上了管头儿那边的车辆。
管头儿坐在车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商雪袖知道他和谷师父都一个心思,她却懒得再解释,只合上眼睛养神。
不多时车子停下,管头儿先下了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