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花开花落有重开日人长人老无再少年
鸣雷帝国,苍云郡,榕桦县。
榕桦县与潼河县南北接壤,由苍云郡通向旭阑郡的东塘关即在榕桦东南境。
作为秦岭驿道与嘉川水路郡际关卡,东塘关每日都吞吐数以百计的商贾队伍。
榕桦凭此地利,郡县生产总值大幅领先于近两年方才脱贫的潼河,水涨船高的,居民平均收入近三倍于潼河。
然而,数据向来无法反映完整的真实,更何况,数据前边还有“平均”二字。
许多“被平均”的居民,依然过着清贫艰难的日子。
老余住在余家庄。
余家庄地处榕桦西北,依山傍水,老余家旁边就有一道山沟。可别小瞧了这道不过四五尺宽的小水沟,老余清楚的记得,从嘉三年春夏之交的那场大水,大水不光把自家房屋靠近水沟的灶房冲塌,更差点将儿子给打跑了。
余家庄,顾名思义,十数户村民都姓余,老余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爷爷六兄弟为了逃躲饥荒,从蜀岭郡一路乞讨流浪到这里,见这里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便决定扎下根来。经过四代繁衍生息,成了如今的规模。
余家村边就是一堆土包坟头,从没有挨过饥荒死去的五爷爷到后来次第去逝的血亲堂戚,都葬在这片坟地里,都是一系家族,自然没有什么害怕坟地闹鬼、影响村庄风水的说法。
清明早过,可是老余夫妇今天都起了个大早。
见天色尚暗,老余走到灶房土灶旁边的舂碓边上一堆摆放整齐却各种杂物都有的杂物中,小心翼翼的提起煤油灯,提过到眼前瞄了瞄,见尚有小半瓶煤油,放到灶上,捡起火折,就要点起煤油灯。
就要老余即将点燃灯苡时,老余的婆娘一把拍掉老余的手,抢过火折吹灭盖上,咒骂道:“出息了?点油柴不行,非要烧煤油?”
老余一脸不耐的反驳道:“这不是天还没亮好,不大看得清嘛!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都点,今天不是爹的祭日吗?我才想着别那么小气的。”
山野村妇可没甚好听声音,也没甚和气语调,山里的夫妇,能有几天和气日子?通常都是从起床开始,一天到晚都在吵嘴,直到上床睡觉都不消停。
“哟?你不是一直吹牛你那眼睛有多厉害多厉害,以前在部队时,十丈开外都能射中蚊子腿吗?今天牛皮终于破了?”老余的婆娘怪腔怪调。
老余在部队里时,多凶悍的契夷蛮子没见过?可是自从退伍还乡,曾经年轻的婆娘变得人老珠黄不说,白兔一样温柔体贴的性子更是不知何时变得如同野猪恶狼一般。自诩对上三个契夷蛮子都能尽数斩杀的老余,可是怕极了发起火来的婆娘。
被婆娘调笑,老余也不敢反驳,闷声嘀咕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懂的抱怨,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
“服老咯服老咯……”老余摇头晃脑的感叹一句,却见旁边婆娘已经点燃了煤油灯。
老余的婆娘将灯芯朝下薅了薅,三寸高的火焰一下子萎缩到不足一寸,将煤油灯朝老余一递,嫌弃道:“拿去,我不需要。”
陪自己吃了一辈子苦,老余清楚;婆娘在自己到西疆大营去戍守边防时,婆娘受了怎样的苦,老余也省得;毒辣的刀子嘴下边藏了一颗多么柔软的豆腐心,老余更明白得很。
不过,对老余来说,心底的感激与爱意,可爬不上嘴巴来。
老余只是憨笑兮兮的接过煤油灯,然后就屁颠屁颠的朝门外走去,正好听到一只最先响起的咕咕溜鸡鸣,“哼哼”两声笑道:“就宰这只了!”
老余的婆娘早已到灶后淘起糯米,准备蒸熟,与不知道哪只倒霉的大红公鸡一起,用以祭祀丈夫的先考,当然,也是自己的表叔。
天色渐亮,村庄里次弟响起舂碓的“咚咚”声音,一家,再一家,继而连绵成片,仿佛村庄正在苏醒一般,召示着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走在田埂上的老余婆娘收起竖得老高,凝神细听舂碓声音的耳朵,啐了一口,不屑道:“要不是我今天有事,能让狗蛋家抢了头碓?要我说,他家娃儿这名就起得不行,狗又不生蛋,像我家鱼蛋多好听。”
城里的女人大多以为山里的女人生活没甚盼头,面朝皇土背朝天,逆来顺受。
这一点,老余的婆娘可是万万不认的,山里的女人,那可是争强好胜得很哩!特别是“能生儿子”和“干活勤快”,那可是山里女人之间一等一重要争胜点,其它更多比鸡毛蒜皮还小的事情,那可就更不能服输了。
总之,除了不争风吃醋,啥都要争一下。
老余翻起白眼:“是是是,你家鱼蛋最好听,是你家的都是最好的,别人家的都比不上你家的。”
“那倒也没有。”
听到婆娘这般回答,老余反倒愣了一下,不料,下一瞬,老余就极度不爽的咒骂了一声。
“人家的男人可比我的好多了。”老余的婆娘认真沉吟道。
坟地就在村边,老余夫妇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