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最近怎么样”
“就这样,没有明显不同。”
“看来你不是很敏感。”
“怎么说呢,不去想的话就不会感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但有多少人能做到疼痛在自己身上却不去想呢他就像一个挂在窗框上的金属风铃,只要有一丝微风拂过都会吵闹不休,即使摇摆停止后之前的声音也仿佛印刻在胶卷上的影像,在脑中按了循环播放键一般,不能彻底结束,甚至有时那声音远比正在鸣响的风铃更响亮,刺耳,挥之不去。
“睡眠怎么样”
何塞低着头在一张白纸上做着歪歪扭扭的记录。弗利靠在椅背上,椅背和想象中一样不舒服,与上一回第一次听何塞说明自己的情况相比,这一次的会面弗利觉得坦然和轻松许多。
毕竟,眼前面对的是世界上除自己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虽然要是他没有说那些话,现在的一切都会更好些。
自从知道自己的状况之后,弗利渐渐意识到自己每天都需要装作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在梦中,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免说漏什么梦话。
他又想到梦里的艾菲娅,如果是叫了某个女孩的名字也许莎梅尔不会当一回事,甚至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她对自己的兴趣为什么会如此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变作一成不变的僵硬。
原本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问题,很多家庭可能都是这样,弗利根本不会认为有什么亟待改变,但自从上次来过医院以后,弗利越来越注意这些,原本不会想起的事占据了他的大脑,而原本能集中精力的时间又常常打断,分散,让完成工作都变成一件比原本辛苦几倍的事。
“睡眠,谈不上好。”
“需要给你一些助眠药吗”
“不行,这种安眠药根本没有用,我要换新的,你得让医生给我一吃就能睡着的药。”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气愤和喘息。
“我都几个星期没有睡着过了,整夜整夜睡不着,原本还能睡两小时,现在一分钟也睡不着。”
“医生都没有好好给我开药,开的药吃了那么多都没用,还是睡不着。”
“那白天能睡着吗”
“不能,白天更睡不着,白天就犯困,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完全不能入睡。到了晚上,天黑下来以后,我都是整晚听着雨声睡着的,见鬼,这样下去不病死也会因为不睡觉而死掉的。”
母亲在世最后一年的雨季比记忆中任何一个雨季都更为漫长,父亲一言不发的坐在院子里等着完成一项头痛的照顾工作更换氧气瓶。
大号氧气瓶重的难以搬运,父亲搬完后便会面色苍白,一直在院子的台阶上坐上好一会才能缓过神来,每周五,弗利下班后都搭乘同一个航班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更换氧气瓶。
睡不着的半夜母亲时常感到呼吸困难,渐渐的从吸几口新鲜氧气到越来越频繁的依赖这种东西,只要到了氧气含量低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喘息,喘着喘着胸口便上下起伏,仿佛在攀登高不可及的雪山。当呼吸和睡眠这样正常的事成为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任何人发疯都不难想象。很长一段时间,母亲最大的愿望是能睡上一觉,只要能睡着她似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给我弄点那个去,弗利。”
“哪个”
“就是那个一吃就会很舒服的东西。你们年轻人肯定知道怎么弄到那玩意。”
“弗利,我一个月没有睡着了,到了天黑就害怕。”
“天黑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发亮,好象变成了少女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你呢,要不是嫁给你父亲,我现在也不会这样。”
“我没见过父亲那么好的人了。”弗利反驳道。
“好什么,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好,要不是因为你。”
“妈妈,你别这样,你想的太多了才睡不着觉,快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需要助睡眠的药吗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弗利。”
弗利回过神来,发现何塞正看着自己,手腕搁在白纸上,正等着自己的回答。
“刚才,你说什么,医生。”
“我说你脸色看上去不好,最近晚上睡的很晚吗”
“没有,我睡眠没有问题,暂时还算不上有问题。”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下周来的时候告诉我。关于你的情况,和家里人商量了吗”
“还没有,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其他也没什么了。”
“谢谢,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何塞没有立刻回答,看了看弗利,低下头。弗利很熟悉医生这样的表情,他在母亲的主治医生兰斯那里见过类似的神情。
“保险之外,如果还希望进行一些检查,当然全看你们的意愿。”
“我母亲还能活多久。”
“这个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一直活到90岁。”
“每个人都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