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那霸本來应该是安静祥和的,往常沒有战争的时候,天色只要一黑整个城市就会立刻进入一种让人非常舒服放松的氛围之中。
中式的酒馆里是热闹的行酒令声,后厨煎炒烹炸的响声不绝于耳,咿咿呀呀的评弹小调虽说是十足的江南风但绝对不影响琉球百姓欣赏。
那些日式料理店里,一长一短的和歌声随着海风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飘荡,涂脂抹粉的艺妓踩着小碎步在街道里穿行。
富人们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但是普通民众也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好友买点酒菜找个山势高处青石旁,一边欣赏灯火通明的夜景,一边听着海风刮过林间的美妙乐章,一天忙碌的劳苦就全都一扫而空了。
肖乐天所统治下的琉球那霸,就是这么富足和安逸,在重商主义的影响下,无数商人云集那霸,无数工厂工坊正式动工,整个城市根本就不存在就业的难題,只要你不是懒人,都能找到可以养家糊口的活干。
海量的商业投资,加上优异的地理位置,那霸这一年多來俨然有几分东亚第一名港的味道了。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在法舰无差别轰炸之下都灰飞烟灭了。
“怎么会这样天爷啊这那霸究竟是怎么了这琉球到底还能不能呆着了就不让我们过一天好日子吗”
灯火昏暗的小巷里,那霸第一粮商米老板就跟个幽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放眼望去悲惨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到处都有被炸塌的房屋废墟,那些白天躲避在山林里的主人们,只有趁着夜色偷偷回家在废墟中扒拉点有限的财产。
转角的木屋里面是军医们临时设立的医馆,听说大清來的黄神医和英国一名医生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坐诊。
为了防备法国夜间轰炸,整个医馆冲向海洋的一面已经全用泥巴涂满了缝隙,无论里面点多少灯烛,都不会有一丝光亮照向大海。
米老板跟个幽灵一样,下意识的探头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他估计三天都吃不下饭了。
太惨了,楼上楼下摆满了行军床,一具又一具不知道死活的人体躺在上面,无数身穿白大褂的男女正急急忙忙的來回穿行,米老板知道哪些年轻人都是干什么的,那是个新的职业好像叫做护士。
视线之内到处都是刺眼的白色和殷红,受伤者的哀嚎还有亲人的痛哭再加上医生护士们焦躁的喊声,让整个医馆如坠地狱。
白大褂们簇拥的那个清国人,估计就是大陆來的黄神医了,这时候他俨然成为了阎王爷手下的判官,他一个床位又一个床位的查看过去,很多沒有救治希望的伤员在他遗憾的摇头中被抬出去了。
那些丧失了希望的亲人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医生出手再救救,但是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琉球的医疗力量根本就不够,有限的资源只能往那些希望最大的伤员身上倾斜。
米老板冲到墙角,蹲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可是什么都吐不出來,回头想了想原來自己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
“老板老板哎呀老板您在这呢快去米店吧,出大事了”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來,回头一看正是自己店里的二掌柜。
“怎么了老子还沒死呢,除死无大事”
“我的老板啊,您就别嘴硬了,现在咱们的米店让暴民给围起來了,正逼着咱们卖米呢现在情况危急的很,我眼瞅着就要出大乱了”
米老板一听撒腿就跑,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如果围攻米店的只是中国人和琉球人还好说,他们抢走米了自然就退了,要是日本人搅合进來那可不得了,日本历史上可沒少闹米暴动啊
胖胖的米老板撒腿在大街上狂奔,二掌柜在后面拼命的追也追不上,他实在是想不到老板还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一米多高的障碍物他就跟灵猴一样跳跃过去,还有那一堆堆燃烧的火堆,老板连眼都不眨一下嗖的一声就冲过去了。
“老板等等我抢米的百姓有好几百呢您走后门啊”
米老板那有空听他的废话,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街角了,真不愧肖乐天带着他战斗过,这基本军事素质还真不错。
米老板的店距离医馆并不远,几个拐弯也就到了,当店门口壮观的场面出现在他眼前之后,胖老板吓的差点沒坐到地上去。
“这哪里是几百人啊,这不得上千人了前门后门都堵满了,而且挤兑的这也不是我一家啊整条大街所有店面不都被包围了吗”
这是一条商业街,米老板的粮食店,隔壁的绸缎庄,对门的洋货行几乎所有和百姓日常生活有关系的店面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
米老板的粮店已经成了整个混乱风暴的中心,数不清的百姓拎着空口袋正堵在门板外面,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说着“开门,我们要买东西,开门”
这场面太诡异了,按说上千人围攻店铺不应该这么克制啊,可是他们也知道大海上的法舰是不能惊动的,所有人心中虽然充满了愤怒,可是言语和举动之间却异常的克制。
故意被压低的声音汇成一起,就好像从山顶倾听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