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们零零散散朝着通道深处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下水道清洁工。
被雨水急速冷却的熔浆,表面如同饼干般松脆。只是轻易的踩过,藤蔓般的裂纹顺着落脚之处朝着四周扩散。
伴随着卡擦卡擦的声音,猎人们渐行渐远,背影逐渐融入了阴暗里。腰灯释放出的晕晕光亮在深处晃动了阵,突然像是丢进了水池的石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欧文先生收回望向通道的视线,余光望了望周围。
猎人们,下水道清洁工都消失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只剩下无面者以及亚楠昂安克市的安保部门成员。安保部门成员们或是畏惧或是好奇的端详着自己身下这台x-0号机器,连带着看他的目光也崇敬起来。
欧文先生轻叹了声,背靠着机器的铁栏杆坐下。从违背最高决定席命令的那一刻起,他的政治生涯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迎接他的只会是无止尽的软禁以及流放。
欧文先生从口袋里摸出包装良好的烟草,外表是皮质的。拿出一根塞入口中点燃,喷出的却是劣质烟草的刺鼻气味。他深深的吞吐着烟气,就像是回到了漫长岁月之前。
那时候他还持着钢枪在恶臭的战壕里匍匐着,眯着左眼瞄准着前冲的敌人们。子弹呼啸着贯穿空气,目镜中的敌手们的面容如同血色的恶花盛开,狰狞而丑陋。
那日从他手中诞生的敌人尸首成就了今日他所站的位置。他一直觉得有一个天平,左边放着敌人的尸首,右边放着他今日的位置。人们都承认他的功绩与职位相称。
而这天平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它的左边放着他所在的位置以及半个亚楠昂安科市的未来,右边则摆着他独子的性命。而最高决定席告诉他,他独子的性命远远比不上半个亚楠昂安克市的未来。
天际的闪电正弯曲的穿过阴沉的群山,欧文先生狠狠的吐出烟草,嘴角露出狞笑。最高决定席又算是什么东西?谁有资格评价他?他曾经杀死敌手只是因为他想要杀死敌手,如今他为独子复仇只是因为他想要复仇。哪有什么对称不对称?
如果这件事情再来一次,在为独子复仇与亚楠市的未来之间做出选择,他的选择依然不变。
身后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欧文先生下意识转头望去。一个个水坑散布在街道上,涟漪在水面荡漾,没有任何人靠近。
可是欧文先生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古怪的迹象让他目瞪口呆。他从雨幕中隐隐约约看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头这里的一切都处在我的控制下,我就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主人。就像是这样。”伊莱松开了左手。苍白的手套展开,一颗半球状的黄铜子弹头从中滑落,叮当的砸在铁质的表面。
“而在外面,那些无面者们只能看见你安然的靠着栏杆,抽着烟。”
欧文先生眯着眼睛:
“你需要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和你聊一聊,我觉得我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希望你也能加入猩红羔羊的组织中。“
“我能得到什么?“
“你可怜的妻子的性命。她可真是一位保养得当的钢琴家呢。“伊莱拍了拍手掌,空气一阵晃荡,出现的东西却让欧文先生红了眼睛。
一只女人的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婚戒的款式欧文先生记得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忘记,在婚礼那天亲手为妻子带上的婚戒。
伊莱托着这只左手,感慨道:
“我多么希望您的妻子可以为您写一封劝告信,可她是那么的爱您。没办法,我只能切下这只左手,真可惜啊。您妻子再也不能弹奏钢琴了,可或许,我们还能最后听一听。“
随着伊莱语音的落下,托着的那只左手竟然动了起来,它挥舞着纤长的手指,就像是蜘蛛挥舞着自己的鳌肢,几个起落便跳上了一旁的栏杆。
伊莱伴着左手的动作,拍着手掌合着节拍:
“听见了么?您妻子的绝唱,真美好啊。“
“你想要什么?“欧文先生咬牙问道。
“我要你交出你身下这台机器的通行口令。“
“绝无可能。”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以为我们能做朋友的,你漠视生命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欢喜。”伊莱耸了耸肩,轻快的跳下栏杆,弯腰从地上拾起了那颗黄铜弹头,抛上半空中。黄铜弹头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就瞄准了欧文先生的眉心。
欧文先生脸色发青。
伊莱端详着欧文先生的脸色,一边述说着自己的言论:
“我喜欢人。真的,我很喜欢人,他们的情感是多么的复杂而奇妙。我能感觉到你的恐惧,你在颤抖。但让你颤抖的并不是你将要死去的这个事实,而是这在你脑门前面子弹带给你的源源不断危机感。”
伊莱打了个响指,那弹头迎着欧文先生的眉心又靠近了几分,但却在将要触碰前停下。欧文先生的脸色变得有些吓人。
伊莱眨眨眼戏谑道:
“当我把这个过程拉的足够长,甚至迎来死亡这件事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