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光线忽闪忽亮, 山风像冷浪从门缝里涌进来。
身后的骨架上仍缠着一丝丝血肉, 郎当下垂着。惨白的腕骨缝里坠着一个半指头粗的金镯, 藤蔓缠枝的模样看上去无比眼熟。
“你不能走, 你走了我儿子就要挨饿”森森的骨架开口, 发出的却是王老太太的声音。
顾汀州后退了两步“狼不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是王刚,你不想见他么”
王太太没说话, 半响词语像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王刚他过得好好地, 他不想见我。”
顾汀州想了想,从怀里拿出媳妇掉下的另一只金镯“王刚让我们来的, 他想见你。”
明明是皮肉俱散的白骨, 见了镯子后空荡荡的眼眶里却流露三分哀悼。
“他在哪”终于, 王老太开口。
这样的反应, 说明顾汀州的推想大半是正确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母子间的问题, 还要母子自己解决。
顾汀州“跟着我,你就能见到他。”
“可我走不动了。”长长探出一口气, 岣嵝的白骨细脆到仿佛风中摇晃两下就要散架。抬出半掌脚步, 就听见咔嚓咔嚓的骨节摩擦声。
“年轻人, 你背我吧。”她对顾汀州道“老骨头不经用了, 你可得好好背,千万别跌着老太婆。”
顾汀州沉吟了一下, 走到王老太太前半蹲下。缓缓的, 坚硬带着棱角的白骨爬了上来。凉凉的又有些冰, 除了冷硬仿佛没有第二种感觉。非常诡异,背在背上的重量感觉很轻,却总让人难以无视。
“背好了,一把年纪不经摔。既然背上了,可就无论如何不能放手。”王老太嘱咐。
顾汀州沉默点了点头。
随后王老太不再说话,安静的就像不曾存在。
屋内一切都正常,可当脚步迈出门栏后,背上的重量就像压下的秤砣猛地加重。以顾汀州越塔无数后强化的体质,都有些微微扛不住。
背后的老太太笑了一下。
顾汀州没有开口,背稳了老太太,一步一路安安稳稳的走了出去。
江浅浅一直没动,肩上的重量也一直没有移动。
像是一次无声的耐心较量,看究竟是谁更沉的住气。
最终,先动的还是江浅浅。她不可能一直站在这,副本结束还离不了塔的入塔者不只有凉凉一个下场
身后没有声音,但开始移动的爪尖难掩志得意满的兴奋。
江浅浅没有回头,她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彼此拉开的距离后微微前倾,从双腿之间的空隙里就能看清到底是人腿还是狼脚。在这个副本里,果然她身后的是一对毛绒绒的后肢。
从腰间,她拔出了雪刃般的短刀。有些头疼的想的是她的衣服要被弄脏了一时洗不掉,那种黏腻的腥味就要跟着她小半路。
噗
突然破风声从头顶传来,有什么擦着江浅浅的耳边而过,身后嗷呜一声痛呼,扑腾了两下前肢,没有料到有人突袭的灰狼不动了。
一滩滩的血迹渗透土壤,江浅浅抬头,看叉坐树梢上一脸警惕抱着武器的那个人。
“你在那干什么,还不下来”她开口。
“在等着看你藏着的大招呢。”结果等了半天发现江浅浅根本没有什么“惊喜”。
江浅浅不管东南西北迷境一般伫立的茅屋,抬腿开始往山下走。
“你等等我。”见她要走,树上魏巍终于开始有些慌了,动作半点称不上干脆利落的,连滚带爬的跳了下来。不给开后门就算了,现在丢下他又是什么道理
左右四望,他时刻警惕有什么东西随时随地冲出来。
江浅浅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原来你是真的怕带毛的四足动物,云鹄。”真狼狈的反倒成了最好的伪装,大概连顾汀州都没看出他的问题。
明面上,云鹄是死刹七翎之刹的一员,实际上,他自己的主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魏巍,或者是被江浅浅称作云鹄的青年回头,压低了声音又像是带着某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所有生物中,我最讨厌狼。”可他偏偏进了这么一层塔。
江浅浅没有说话,半响“你回来吧。”
云鹄“你说什么”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江浅浅话里的意思。
江浅浅背手,没有看他“你可以不必呆在死刹了。”
云鹄“现在”
江浅浅“这层塔,并不是我选择的。”和云鹄在塔里见面是她的主意,因为有些事不面谈说不清楚,借用她过塔者的身份,一切都可以看上去再自然不过。
“死刹之前明明终止了一切塔内活动,这时广遥却忽然要你入塔”这层副本要面对的又正正好是云鹄最厌恶的狼。
云鹄闻言皱了皱眉“大长老之事后,因为行程外泄,广遥的确在怀疑死刹里有奸细,但他猜疑的对象并不是我。”就算是,也只不过试探罢了。要是广遥确定,他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这个道理,江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