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此番回归，对她而言已隔上百年，各类人事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是以此番来天界，也是避过了各处守卫。

    此时一身狼狈从璇玑宫退出，依旧是小心翼翼，却不妨被东华堵了个正着。东华被擢升的时候，水神仙上早已殒身在那场天冥大战中，但是对这位被自家陛下放在心尖上数百年的人物，东华早就暗中不知了解多少遍。也因此一打照面就将人认出，惊愕之下，喊破锦觅的身份。

    锦觅却脸色微变。上百年的隔阂，谁知道如今天界势力如何？这也是为何她来时便避开众人的原因。如今被人识破，不知是福是祸！

    只是，考虑刚刚润玉的反应，只怕也只能是祸！

    不等东华再说，锦觅一道扰乱的灵力过去，趁着东华躲避的功夫，迅速闪身离开。

    东华条件反射就要追上去，忽然反应过来她来的方向，脸色骤变，再顾不得其他匆匆赶往璇玑宫。

    果不其然发现似乎昏去的润玉，东华大惊，立即就要唤人，却被人抓住手腕阻断了动作。

    “不要声张，我无事。”

    “陛下！”东华又忧又喜，扶着润玉起身，却又欲言又止。

    润玉不用抬眼也知道他心下疑惑，扯了扯嘴角，“看见她了？”

    以东华的聪慧，自然立即知道这个她，说的便是水神仙上，压抑的激动再次涌上来，“臣刚才的确瞧见水神仙上，只是对方似乎……多有戒备。难道，水神仙上也来陛下……”

    润玉没说话，可是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承认了刚才锦觅有来过。

    东华怔了一下，先是涌起一丝喜悦，继而又被冷水浇灭，回想刚才水神仙上的神情，不像是相谈甚欢的模样。再看看自家陛下这冷淡沉默的模样，东华心底涌起万般思绪，轻声试探道：“难道陛下如何…没有挽留水神仙上？”

    “水神仙上…”润玉轻轻咀嚼这个称谓，忽然嘲讽一笑，“你倒是比我还笃定，她就是锦觅？”

    东华诧异，“难道不是水神仙上？”

    润玉眸色深沉隐隐泛红，世人只知他将龙鳞赠与锦觅，却不知当初他整顿六界，担心有人对她动手，特意在她身上留下一缕神识，只为感知她的气息。然而那日，先是捡到她从不离身的龙鳞，接着连那附着神识的鳞片也脱离而来，这说明什么？

    润玉痛苦地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要不要臣派人去……”

    “不必！”润玉的声音冷漠又沙哑，“我自会亲自了结！”

    好在锦觅的运气还没坏到底，除了撞见一次东华，后面倒是一路畅通。遥望南天门，锦觅抹了一把脸，神情坚毅，转身就朝着西方而去……

    西方佛祖治下，无量老和尚抱着他的木鱼歪在一棵树下睡得正香，忽然就被噗通一声巨响吓醒。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莫要喧哗……”

    “无量大师，是我！”

    无量挠挠耳朵，“贫僧耳不聋眼不花，水神仙上，别来无恙？”

    锦觅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平复了情绪，锦觅才问起这百年事由，尤其是润玉，为何竟有入魔迹象。

    “大师，你直接告诉我，莫要再兜圈子。”锦觅的急切都写在脸上，实在是没有心思与无量打机锋。

    无量笑笑，“施主还是这么急性子，与当年别无二致。”

    看锦觅又要急，赶紧摆正姿态，轻叹一声，“陛下如此，归根结底，不过天劫……”

    众所周知，六界生灵，人鬼献，妖魔神，每跨越一类，无不经受试炼。而终止于审，并不意味着神为终，只是能跨越神类更进一步的，几乎没有。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以为的那些大能没人见过。由此可见，由神向上再走一步有多难。

    多少神，修炼万万年依旧不得其法。而润玉，不过数万岁的年纪竟然就能感悟天道！摸到了进阶的门槛。只是这门槛哪就那么便宜让你摸到？往好处想，这是进阶的门槛，可往深里挖一挖，却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天帝陛下一生坎坷，却始终心怀六界。恩施天下，却心内贫瘠。清腐朽，明吏治，六界四海无不感念陛下恩德。然而终有一事，让他意难平。锦觅施主可知，悟道修行，最怕的，就是这个意难平！”

    锦觅脸色苍白，“是我……”

    无量摇头晃脑念了一声佛号，“是也，非也。你不过是引子罢了，贫僧说过，陛下内心贫瘠。万物生长，相辅相成，此消彼长。然而陛下恩施天下，泽被六界，却无从补给，长此以往，自然心生偏执，易堕魔道……”

    锦觅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堕……魔道……求大师指点迷津！”

    无量目光悲悯地看着她，低沉的佛号在周围响起……

    容珍准时到约定的地点等锦觅，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见锦觅踪影。小婢女想到什么，慢慢变了脸色，“那个什么花，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她会不会压根就没打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