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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长恭,高长恭。”

    师父轻声唤我名姓。

    昨夜楼兰覆灭,时至如今果然还是如同大梦一场未能清醒。可一切却也着实发生了,不可避免、难以挽回。

    下一秒师父强行将我飘逸的思绪扯回现实,将我的头掰向一边。有一被束缚着的银甲士兵呜咽着躺倒于面前,眉宇间带着恐惧开口求饶。

    “这是长安的士兵,昨夜摧毁你故乡之中的一员。”

    “现在。”

    “动手杀了他。”

    下一瞬间,师父将我的掌心掰开塞入一把流淌鲜血的锋刃,白芒于烈阳下反射刀光。

    犹豫冗长。

    大脑之中压抑着许多情感,一时间变得异常混乱。思绪翻搅着,昨天的记忆被这人面庞再度重现。一时间泪水便滑落脸颊,不受控制的不断落下。

    最后矗立于原地不知该做何判断的我逃了。

    因为不知该从何下手,再继续思考下去脑内也只剩一团乱麻。我逃到楼兰,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焦炭。我以略显瘦小的手臂拥覆上那冰冷坚硬的石壁,烧焦气味尚还在空气中四处弥漫挥之不去。无法止住唇瓣战颤,咬着稚嫩嗓音,一字一句道着沉痛誓言。昨天晚上被烧得火红的天际云还在眼前,将这一切都记录在案的繁星却一如即往,高挂闪耀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光芒,将夜的暗影稍稍擦亮。

    可已经物是人非。

    怀抱之中的凉意丝丝串起,仇恨似石块般坠入心脏中血液流淌的小塘,皱起涟漪。银月倾洒,微光笼罩一方化为焦炭的国土,照亮散发着焦臭无法辨认出面貌的一具具尸骸,刺鼻气味于鼻腔之中肆意涌动。不见往日繁盛,世界一片荒芜。遗体堆砌,镂空双眸之中尽数填充了黄沙,难以认清的相仿面庞是如此可怖,却又可悲。只存下这一方萧然寂静,连幽魂都不愿问津。

    “这里就是我以后的归宿了么?”

    我声嘶力竭的质疑过,又低声啜泣过,在凄凉夜晚中怀缅故乡。

    可我一切疑问都没有任何人来回答,只有晚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哭了彻夜。

    第二日师父带着那人来寻我,又多带了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守卫来到我的国土。

    于我眼前手起刀落,将头天求饶的人亲手送下地狱。温热鲜血溅在面颊,惊得我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呆滞的伫立原地,哭泣、祈求着残酷的现实将紧扼住我咽喉的双手松开。

    而当眼泪要夺眶而出时才发现,彻夜落泪后的双目早已干涸,哪怕是鲜血也无法流出。

    面对那个逐渐冷却的躯体,我顷刻间想透了一切。

    「原来“人性”这种东西,这么不堪一击。」

    我像是没有受思想控制一般,夺去师父手中的刀刃,对准那还有生气的另一个人胸膛之中用力刺下。鲜血飞溅,哀嚎哭喊于一瞬全部烟消云散,躲入黑夜的寂静之中,销声匿迹。

    “高肃。”

    师父唤我。

    我未应。

    “高长恭。”

    师父又唤我。

    我未应。

    我将刀锋一把甩向一边,双手抑制不住震颤。我知道是身体在恐惧,我也知道是心灵在麻木。

    我舒展眉眼回首对师父轻声笑笑。

    “师父,过去的我在我杀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我是楼兰的王,是我故土的王。”

    “从今天开始。”

    “还请师父……”

    “唤我兰陵王。”

    于梦境之中彻底湮灭。

    明在心底清明此为幻境,可又异常清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听得见血脉迸涌。下一秒周身染遍鲜血,淹没了半身污秽。好似可以看到血液自嘴角向下流淌蔓延,点滴落在地面渲染绽开盛放的曼珠沙华,绳索紧勒脖颈留下印痕,软舌无力的垂在胸前任唾液随意滑落。

    那是长安对罪孽最后的惩罚,那是占卜师生平算得最差的一卦。

    折损骸骨连并血肉和被残暴扯下的眼珠自血海之中缓缓上浮,碧蓝色瞳孔正如自己双眸,空洞眼窝紧紧凝望微不足道的容身之地,而后一瞬被箭矢所贯穿,柔软组织支离破碎。

    瞳孔中倒映的灵魂,究竟是何种颜色?

    结果在那双眼瞳彻底消陨前,也未能得出答案。

    「执着之人是我,愚钝之人亦是我.」

    自血水之中倒影镜面,折射出完全相仿的面容,扯住手臂从血池爬出,狼狈姿态如同在打斗时失误过度而导致遍体鳞伤。口中喃喃念着“楼兰、楼兰”,眼角泪滴几欲垂下。掌中锋刃亦变得迟钝,血液自拳刃雕花刻纹之中流淌滴落,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颤抖双手,伤痕*。

    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坚毅得像是快要挣脱命运的枷锁。

    单纯得令人发笑。

    最纯粹的自我,绝不接受此等讽刺堕落。

    他抬头望向这边,满面愁容和绝望溢满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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