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很安静，屋里传来姓吴的声音：“那去我公司上班？”

    裴兰笑了，“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啊？少了我可不干哦。”

    “你不是要还债？”

    “我又不是没还啊。”裴兰不以为然地道，“而且我自己也得花钱呢。”

    姓吴的被她逗笑了。

    防盗门在这时嘎吱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声。

    裴聿光拉开门，面容冷厉，死死盯着裴兰：“你没有拿钱去还债？”

    裴兰一顿，神色自若：“怎么没有还？我还了的呀。”

    裴聿光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怒气：“还了？那为什么我听说周叔叔那边一直在催债？银行那边利息也在增加？”

    裴兰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在哪儿听说的？”

    裴聿光拳头紧握：“电话都打给我了！你说我在哪里听说的？！你到底还了多少？是不是没有按时还款？！”

    裴兰摆摆手：“还了啊，你还要问几次啊，小小年纪那么啰嗦……”

    “那我问你！”裴聿光语速飞快打断她，“去年的奖学金，一共六万，对吧？你还了吗？”

    裴兰：“这不是还了三万么？剩下的我打牌又赢了点，就又还了两千。”

    三万还了两千，裴聿光简直不敢细想这么大一笔钱她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他胸腔剧烈地起伏：“那我中考毕业的时候，盛德给的奖学金——”

    裴兰：“也还了的啊，不过我还是只还了一半，我得留点自己用啊。”

    裴聿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一笔笔钱，包括他之前攒下、却被裴兰拿走的，毫无疑问，确实没有拿去还债。

    他眼睛赤红看着裴兰：“你到底把钱花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染上赌博了？！”

    裴兰一愣：“怎么会？我就平时打打牌，买点东西，怎么会沾这种犯法的东西啊。”

    裴聿光伸手：“记账了吧？我看看，还了多少了。”

    说到这个，裴兰就有些心虚，眼神游移：“也没必要看吧，反正我每年都按要求还了的啊。”

    裴聿光冷冷一哂：“按最低标准在还？”

    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利息还在不断的加！

    裴聿光后背阵阵发冷：“你到底一年还了多少钱？”

    吴华一看这母子俩要吵起来，连道不好，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别为这种事吵——”

    裴聿光调头看他，一字一顿：“这种事？”

    就是“这种事”，才把这个家推向这么艰难的境地。

    吴华不敢说话了。

    裴兰从烟盒里抽出香烟，一边点火一边含糊地道：“反正我每个月知道还，你就把你之前家教的费用交给我就行了，我会还的，恩。”

    她态度敷衍至极。

    尽管早就知道裴兰有多不靠谱，但在这一刻，裴聿光还是难以控制的感到灰心。

    裴聿光目光沉沉看着她：“家教的工资，我自己打过去，你把账单给我看看，我做个记录。”

    裴兰虽然对这个儿子随意，但每当裴聿光沉下脸，她又会低头，只好摊摊手起身：“好吧，我去拿给你，你那份工资你就自己打过去吧。”

    裴聿光冷着脸进了屋。

    门关上，他听见吴华低声道：“你儿子怎么对你这么凶啊。”

    裴兰道：“青春期嘛。”

    裴聿光冷笑，将纸条拍照上传到网盘后，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有几条信息。

    一条是冯珂的。

    【又要说什么？别又是什么讨厌的话吧？】

    一条是柏瑾的。

    【到家了吗？要早点休息哦。】

    裴聿光紧紧握着手机，五脏六腑像绞在了一起，疼得他呼吸困难。

    几分钟前，他还在规划人生，企图排除难关，将她囊括进自己的人生中。

    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如果裴兰不还钱，他每个月挣的钱全部拿去还债，那他也根本拿不出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而且据他所知，其中一项债务快要到期了，裴兰却还了一半不到。

    到时候怎么办，卖房子吗。

    可这个房子又能卖几个钱。

    他打开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几个小时前，他在奇幻乐园大门口给柏瑾拍的。

    她站在路灯下，扬起脸冲他笑。

    乌发衬得皮肤白胜雪，红唇带着一点薄粉。

    裴聿光嘴唇颤了颤。

    他感到疲惫极了，打开记账本，慢慢翻看、计算，越看眼圈越红，他紧紧握着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他甚至搞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脑袋慢慢低下去，裴聿光静静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直到破晓的光束从窗户照射进来，他才抬起头，眼眸赤红地望着窗外。

    整座城市从夜中醒来，带着充满生